文艺学 荐读 节选自《人论》 作者:〔德〕恩斯特·卡西尔 译者:甘阳 出版:上海译文 本文4426字 卡西尔的“文化哲学”体系,在他三卷本的《符号方式的哲学》中得到了系统的论述。《人论》一书正是他暮年到美国后,用英文扼要地论述《符号方式的哲学》基本思想的一本书,但其中也增加了不少新的观念。《人论》上篇着力于人的特性的研讨,指出人具有发明“理想世界”的才干,人的实质就是人的无限的发明活动,并独树一帜地把人定义为“符号的动物”。下篇从这一定义动身,对各种文化现象,诸如神话、宗教、言语、艺术、历史、科学等,中止全面的探求。书中探幽析微,引经据典,充沛表示了一位哲学巨匠的睿智与精深。 人类自我认识的危机 1 认识自我乃是哲学探求的最高目的——这看来是众所公认的。在各种不同哲学流派之间的一切争论中,这个目的一直未被改动和动摇过:它已被证明是阿基米德点,是一切思潮的坚固而不可动摇的中心。即便连最极端的狐疑论思想家也从不承认认识自我的可能性和必要性。他们狐疑一切关于事物天性的普遍原理,但是这种狐疑仅仅意味着去开启一种新的和更牢靠的研讨方式。在哲学史上,狐疑论常常只是一种坚决的人本主义的副本而已。借着承认和摧毁外部世界的客观的确性, 狐疑论者希望把人的一切思想都投回到人自身的存在上来。狐疑论者宣称,认识自我乃是完成自我的第一条件。为了欢享真正的自由,我们就必须努力突破把我们与外部世界联合起来的锁链。蒙田(Montaigne)写道:“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认识自我。” 但是,以至连这种研讨问题的措施——内省的措施——也同样不能免于狐疑论者的狐疑。近代哲学开端于这样一个准绳——我们自身存在的自明性是牢不可破、无懈可击的。但是心理学学问的停顿简直基本没有证明这个笛卡儿主义的准绳。现时期总的思想趋向又一次指向了相反的一端。简直没有什么现代心理学会招认或引荐一种单纯的内省措施。普通来说他们总是通知我们,这样的措施是十分靠不住的。他们确信,一种严厉的行为主义态度是通向科学的心理学的独一可能的途径。但是,一种一直如一的彻底的行为主义是缺乏以抵达科学的心理学这个目的的。它能劝诫我们提防可能的措施论错误,却不可能处置关于人的心理学的一切问题。我们能够批判或狐疑肠道的内省察看,却不能取消它或抹煞它。 假如没有内省,没有对各种觉得、心情、知觉、思想的直接认识,我们以至都不能规则人的心理学的范围。但是我们必须招认,单靠这种内省措施是绝不可能全面了解人的天性的。内省向我们提示的仅仅是为我们个人阅历所能接触到的人类生活的一小部分,它绝不可能包含人类现象的全部范畴。即便我们胜利地搜集并联合了一切资料,我们所能得到的依旧不外是关于人类天性的一幅残缺不全的图画、一具无头断肢的躯干而已。 亚里士多德宣称,一切人类学问都来源于人类天性的一种基本倾向——这种倾向在人的各种最基本的行为和反响中都表示出来。理性生活的全部内容是被这种倾向所决议并且充沛表示着这种倾向的。 “求知是人类的天性。我们乐于运用我们的觉得就是一个阐明;即便并无适用,人们总喜好觉得,而在诸觉得中,尤注重觉。无论我们将有所作为,或竟是无所作为,较之其他觉得,我们都特爱观看。理由是:能使我们识知事物,并明察事物之间的许多差别,此于五官之中,以得之于视觉者为多。” 这段话充沛地反映了亚里士多德的学问观与柏拉图的学问观之间的区别。对人的理性生活作这样的哲学赞颂,这在柏拉图的著作中是断然不可能有的。柏拉图决不会把求知的愿望与我们运用感官的嗜好相提并论。在柏拉图那里,理性生活与明智生活被一条开阔而不可逾越的鸿沟所分别: 学问和谬误属于先验系列,属于一个地道的永世理念的王国。即便是亚里士多德,也确信科学的学问不可能单单靠知觉活动来抵达。但是当他作为一个生物学家而说话时,他拒绝接受柏拉图在理念世界与阅历世界之间所作的这种割裂。亚里士多德试图从生命这一方面来解释理念的世界,解释学问的世界。依据亚里士多德的见地,在这两个范畴中,我们能够发现同样不连续的连续性。在自然界中就像在人类学问中一样,较高的方式是从较低的方式展开而来的。感官知觉、记忆、阅历、想像和理性都是被一个共同的纽带联合在一同的,它们仅仅是同一种基本活动的不同阶段和不同表示方式而已。这种基本活动在人那里已达尽善尽美的境地,不外在某种方式下,它也体往常动物以及有机生命的一切方式中。 假如我们接受了这种生物学的观念,我们就会以为,人类学问的最初阶段一定是全部都只触及外部世界的,由于就一切直接需求和理论利益而言,人都是依赖于他的自然环境的。假如不能不时地使自己顺应于周围世界的环境,人就不可能生存下去。走向人的明智和文化生活的那些最初步骤,能够说是一些包含着对直接环境中止某种心理顺应的行为。但是在人类的文化停顿方面,我们立刻就遇见了人类生活的一个相反倾向。从人类认识最初萌发之时起,我们就发现一种对生活的内向察看随同着并弥补着那种外向察看。 人类的文化越往后展开,这种内向察看就变得越加显著。人的天生的猎奇心慢慢地开端改动了它的方向。我们简直能够在人的文化生活的一切方式中看到这种过程。在对宇宙的最早的神话学解释中,我们总是能够发现一个原始的人类学与一个原始的宇宙学比肩而立:世界的来源问题与人的来源问题难分难解地交错在一同。宗教并没有消弭掉这种最早的神话学解释,相反,它保存了神话学的宇宙学和人类学而给它们以新的形态和新的深度。从此以后,认识自我不是被看成为一种单纯的理论兴味;它不只仅是猎奇心或思辨的问题了,而是被宣称为人的基本职责。巨大的宗教思想家们是最早重复灌输这个道德请求的。在宗教生活的一切较高方式中,“认识你自己”这句格言都被看成是一个绝对命令,一个最高的道德和宗教规律。在这种命令中,我们似乎看到了最初天生的求知天性的忽然倒转——我们看见了对一切价值的另一种不同估价。在世界上一切宗教——犹太教、佛教、儒教和基督教——的历史中,我们都能够看到它们各自的这种展开步骤。 同样的准绳也适用于哲学思想的普通进程。希腊哲学在其最初各阶段上看上去只关怀物理宇宙。宇宙学明显地支配着哲学研讨的一切其他分支。但是,希腊肉体特有的深度和广度正是在于,简直每一个思想家都是同时期表着一种新的普遍的思想类型。在米利都学派的物理哲学之后,毕达哥拉斯派发现了数学哲学,埃利亚派思想家最早表白了一个逻辑哲学的理想。赫拉克利特则站在宇宙学思想与人类学思想的分界线上。固然他依旧像一个自然哲学家那样说话,并且属于“古代自然哲学家”,但是他确信,不先研讨人的秘密而想洞察自然的秘密那是基本不可能的。假如我们想掌握真实并了解它的意义,我们就必须把自我反省的请求付诸完成。因而对赫拉克利特来说,能够用两个词语概括他的全部哲学:“我曾经寻觅过我自己”。但是,这种新的思想倾向固然在某种意义上说是内在于早期希腊哲学之中的,但直到苏格拉底时期才臻于成熟。我们发现,划分苏格拉底和前苏格拉底思想的标记恰恰是在人的问题上。苏格拉底从不攻击或批判他的前人们的各种理论,他也不打算引入一个新的哲学学说。但是在他那里,以往的一切问题都用一种新的眼光来看待了,由于这些问题都指向一个新的明智中心。希腊自然哲学和希腊形而上学的各种问题忽然被一个新问题所遮盖,从此以后这个新问题似乎吸收了人的全部理论兴味。在苏格拉底那里,不再有一个独立的自然理论或一个独立的逻辑理论,以至没有像后来的伦理学体系那样的前后一向和系统的伦理学说。 独一的问题只是:人是什么?苏格拉底一直坚持并捍卫一个客观的、绝对的、普遍的谬误的理想。但是,他所知道以及他的全部探求所指向的独一世界,就是人的世界。他的哲学(假如他具有一种哲学的话)是严厉的人类学哲学。拉图在一篇对话中,描写了苏格拉底与他的学生斐德若(Phaedrus)的说话。他们两人一块散步,不一会儿来到了雅典城门外的一个中央。苏格拉底忽然赞扬起这个中央的美丽来。他对他所高度赞誉的这片景色简直喜不自禁。但是斐德若打断了他。斐德若诧异的是,苏格拉底的举止就像一个由导游者带着来观光的异乡人一样。他问苏格拉底:“你从未出过城门吗?”苏格拉底的回答是颇有意味意义的。 他回答道:“的确如此,我敬爱的朋友。我希望你知道了其中的缘故后会体谅我。由于我是一个好学的人,而田园草木不能让我学得什么,能让我学得一些东西的是寓居在这个城市里的人民。” 但是当我们研讨柏拉图的苏格拉底对话时,我们在任何中央都找不到对这个新问题的一个直接解答。 苏格拉底向我们细致而诲人不倦地剖析了人的各种质量和品德。他试图规则这些质量的性质并给它们下定义:善、公正、节制、英勇,等等。但他从未轻率地提出一个关于人的定义。这种名义上的缺乏应当如何解释呢?苏格拉底是有意地采取了一种兜圈子的措施——一种只允许触及问题的名义而不深化问题内部及其真正中心的措施吗?但是在这里比在其他任何中央,我们都愈加应该推测苏格拉底的反语。恰恰正是苏格拉底的这种承认回答给这个问题带来了新的和意想不到的启示,正是这种承认回答通知了我们苏格拉底对人的概念的正面见地:我们绝不可能用探测物理事物的天性的措施来发现人的天性。物理事物能够依据它们的客观属性来描画,但是人却只能依据他的认识来描画和定义。这个事实提出了一个全新的问题,这个问题是不可能靠我们通常的研讨方式来处置的。前苏格拉底哲学中所运用的那种阅历察看和逻辑剖析,在这里被证明是不够的和不充沛的。由于只需在我们与人类的直接交往中,我们才干洞察人的特性。要了解人,我们就必须在实践上面对着人,必须面对面地与人交往。因而,苏格拉底哲学的与众不同之处不在于一种新的客观内容,而恰恰在于一种新的思想活动和功用。 哲学,在此以前不时被看成是一种明智的独白,往常则转变为一种对话。只需靠着对话式的亦即辩证的思想活动,我们才干抵达对人类天性的认识。以往,谬误总是被看成应当是某种现成的东西,它能够靠思索者的单独努力而被掌握,并且能随意地传送和传达给其他人。但是苏格拉底不再满足于这种见解。在《理想国》中柏拉图说道,往一个人的灵魂中灌输谬误,就像给一个天生的瞎子以视力一样是不可能的。谬误就其天性而言就是辩证的思想的产物。因而,假如不经过人们在相互的提问与回答中不时地协作,谬误就不可能取得。因而,谬误不像一种阅历的对象,它必须被了解为是一种社会活动的产物。 在这里,我们取得了关于“人是什么?”这一问题的新的、间接的答案。人被宣称为应当是不时探求他自身的存在物——一个在他生存的每时每刻都必须查询和审视他的生存状况的存在物。人类生活的真正价值,恰恰就存在于这种审视中,存在于这种对人类生活的批判态度中。在《申辩篇》中苏格拉底说:“一种未经审视的生活还不如没有的好。”我们能够概括苏格拉底的思想说, 他把人定义为:人是一个对理性问题能给予理性回答的存在物。人的学问和道德都包含在这种循环的问答活动中。正是依托这种基本的才干——对自己和他人作出应对(response)的才干,人成为一个“有义务的”(responsible)存在物,成为一个道德主体。 电影|隐入尘烟 (2022) 导演: 李睿珺 编剧: 李睿珺 主演: 武仁林 / 更多... 上映日期: 2022-07-08(中国大陆) / 2022-02-13(柏林电影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