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乌克兰商务之旅

俄乌战争让人揪心，对我来说，不只怀揣朴素的战争等候，更重要的是勾起了多年前一段难忘的乌克兰商务之旅。

世纪之交，我所在的外贸公司接到了一个订单，一家军工企业要采购一种特种薄钢板，国内仅太原重工消费，但规格满足不了请求，于是把眼光转向了国外。国际上美、日、德和前苏联具有产能，但西方国度对我们实行禁运，希望便落在了刚刚解体的前苏联国度。

经过调研，得知俄罗斯和乌克兰各有一家这样的工厂。独联体国度经济形势严峻，都愿意和中国做生意。国内一些反响灵活的企业家纷繁前去扫货淘宝，而且收获颇丰。这给我们以极大鼓舞，还得到一个重要信息，乌克兰航空工业部一高管的孩子在北京读书，愿意为我们牵线搭桥。于是，我们的采购意向首选乌克兰，其次俄罗斯。

在沟通询价的时分，订货单位紧急通知，依据形势需求，希望加快采购，数量不限，越多越好。我们欣喜若狂，觉得钓到了一条大鱼。公司高度注重，很快组成商务代表团，我们公司担任商务，订货单位选派技术专家，我任团长，很快出行。

从北京到乌克兰要在莫斯科机场中转。在万米高空，大家各有算计。我想着这趟能为公司大赚一笔。专家组长说过要严厉把关。同行的年轻人嚷嚷着要饱览风光，享用俄式美食，采购物美价廉的物品。大家美滋滋的，个个自我觉得良好。不料刚到莫斯科机场，便遭遇到第一个下马威。

踏出舱门，一股初春寒风扑面而来，不由得让人打了个冷颤。机场十分大，中转去乌克兰要跑到另一个候机楼。听不懂俄语，也没有随团翻译。问了同行的北京倒爷，便随着人群，三倒四转，总算赶到候机室。一看时间，好险！飞往基辅的飞机差15分钟就要起飞了，好在还未检票。人们站在登机口左近冷冷清清，过了许久才得到音讯，因航空管制，不能起飞，细致时间不得而知，乘客个个垂头沮丧，迫不得已地原地休息等候。

我们代表团集体行动，大家来到一根石柱前，放下行李，解开羽绒衣，原地休息。刚缓过劲，几个年轻人就按捺不住了，跑去找免税商店。他们来的时分还有个人采购任务，除了媳妇，还有七大姑八大姨。他们侦查回来，又把我也发起去了。免税店里多是国际商品，美不胜收，价钱低价，一双欧式皮鞋42美金，真想下手，但思索后面行程还多，总不能拎着大包小包旅游吧，只好忍痛割爱。

不知不觉过去了两个多小时，大家有点温饱交迫了，但航空动态依旧没有飞行信息。乘客们焦躁不安，有的大喊大叫，与机场工作人员吵闹起来。穿制服的机场人员，还有保安，个个面无表情，也不答理，他们的嘴巴似乎被长鼻子压住了。

我有点疲惫不堪，靠着柱子迷糊起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喧哗声把我吵醒。睁开眼睛，肚子里火烧火燎，十分难受，原来是胃酸召唤食物。曾经是深夜时分，六七个小时没有吃东西了，大家忍耐着饥饿的煎熬，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食品店早已关门打烊，难怪乘客大闹机场。不久，来了一群身穿制服大衣的工作人员，齐刷刷地走了过来，觉得像要打群架的样子。但是这些人态度和蔼，指挥乘客汇合排队，说是飞往基辅的航班取消，布置乘客吃饭住宿。这么一折腾又是一个多小时，我简直要虚脱解体。

到了机场酒店，人们拉着行李箱蜂拥进餐厅，效劳员来回穿越，曾经入坐的乘客面前摆放着丰厚的西餐大盘。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我的舌头艰难地搅动了几下，可是曾经分泌不出口水了。几个吃饭的家伙，一边咀嚼着牛肉，一边对送餐的金发女郎评头论足。吃饱了就谈论女人，真是食色性也。当我把土豆烧牛肉送进嘴里的时分，似乎走进了共产主义。喝完俄罗斯红汤，我便认定这是今生吃得最香的晚餐。时至今日，我依然以为，俄罗斯机场那顿俄式大餐是我在外旅游中享用的最好美食。

赶到基辅已是周末午后，我们放松一下，集体上街走走看看。

乌克兰地处东欧平原，肥美的黑土地提供了充足和十分受欢送的农业产品，雄厚的工业基础使乌克兰的军工航空等多范畴走在世界前列，基辅曾经是前苏联第三大城市，是年轻人追逐幻想的中央。但是，眼前的基辅却萧条冷落，东正教堂的金顶在阳光映照下闪闪发光，怎样也掩盖不住乌克兰的颓丧和衰落之势。雪窖冰天和树木枯黄是自然现象，可是街上的乌克兰人个个神色涣散无精打采。巡查警察的腰间手枪警棍齐全，但认真一看，这位警察却微闭双眼，有气无力踱着碎步。基辅的标记性建筑是“祖国母亲”雕塑，比美国自由女神雕塑还高。一对手挽手散步的情侣，仰视“祖国母亲”，却是一脸茫然。

乌克兰议会大厦对面广场却“繁华”特殊。高音喇叭啸叫着，暂时搭建的演讲台上，有人手舞足蹈，台下支持者群情激昂，挥拳呼叫。经过讯问方知，这里正在举行游行示威集会，演讲者扬言，说一个记者的死亡与库奇马总统有关，请求总统下台。后来才知道，致使我们飞机不能按时起飞的缘由是为专机让道。库奇马深夜赶往莫斯科求助，总统出行自然要清空机场。再后来从媒体得知，那次示威活动是乌克兰颜色反动的开端，库奇马总统被迫下台。

基辅乱象有种不详预见，能否完成采购任务变得虚无缥缈。联络好的钢铁厂在乌克兰工业重镇扎波罗热市，我们连夜登上了南下的火车。

清晨，大家冒着寒风走出扎波罗热火车站，似乎来到中国八十年代西部的偏僻小站。广场行人稀少，只需一个卖烈酒的小货亭。举目四望，马路对面有个小餐馆。臃肿瘦削的老板娘见一群外国朋友莅临很是快乐，可是把一切的面包和香肠收罗出来，我们每人居然分不到一块。她赶紧打发小伙子骑自行车去面包房求助，然后笑呵呵给我们冲咖啡，还说没想到一下子来这么多人。从火车站出来那么多人，难道他们不吃早餐？真让人啼笑皆非。

走进扎波罗热钢铁厂，守护大门的军人对我们检查了一番。接待我们的销售经理说，这份订单对工厂很重要，但必须经指导批准，要我们写一份央求消费的申请书。这让人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消费申请应该是工厂内部销售部门与消费部门的文书，我们可是国际采购呀。哎，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硬着头皮写了一份申请书，销售经理拿着申请书向工厂指导汇报。过了许久，销售经理回来说，申请交上去了，要我们等候，然后和我们聊起了钢厂现状和乌克兰形势。过了半个小时，没有任何音讯，我着急问什么时分能回复？销售经理说，今天肯定没有结果，要我们继续等候。我脑袋一下子发懵了，要等到啥时分？能否直接找指导？销售经理双手一摊，说不可能，没有预定，指导不会接见。我赶忙说，我们不远万里来到这里，难道不能破例吗？销售经理依然说没措施，还说连指导秘书这一关都过不去。我又急又气，一种冲锋陷阵的任务感油但是生，我坚决地说，我们一定要见到你们指导。正在僵持的时分，我猛然看见随行商务经理鼓囊囊的提包，心想有措施了。动身前依据朋友提示，在北京买了一箱红星二锅头，以备应急之需。我马上通知销售经理，你只需把我们带到指导办公室门口，其他与你无关。

我领着翻译和专家组长，直奔办公楼。我和翻译手里各抓一瓶绿瓶装的红星二锅头，俨然赴汤蹈火的样子。

乌克兰独立之初，各项变革刚刚起步，国有企业改制，仅仅是换个牌子，把工厂改成公司，原来厂长变成总经理，我们要找的是分管销售的副总经理，也就是原来的副厂长。前苏联的官僚作风荡然无存，固然厂区破烂，但指导却享用着一座考究的办公楼。副总经理的办公室分内外两间，外间是开放式等候区，摆放了一圈沙发。内间门口有个小吧台，站着一位身穿西装套裙的漂亮女秘书。当我们衣着羽绒衣走进外间等候区的时分，坐在沙发上的十来个乌克兰人投来一片诧异的眼光。我径直走到女秘书面前，我说一句，翻译译一句。

“我们来自中国，是乌克兰人民的老朋友，我们要见你们副总经理，十分钟、五分钟也行。”女秘书感到忽然，似乎有点小慌张，满脸茫然，一幅很尴尬的样子。我举起手里的二锅头，女秘书摇摇头，说不喝酒。我心里犯嘀咕，前苏联是酒鬼之乡，人人能吹一瓶伏特加，哪有不喝酒的人？我心血来潮，说这瓶酒送你爸爸。女秘书听完翻译宛然一笑，显然被感动了。她笑嘻嘻地说，马上向指导汇报，说完拿着二锅头进了指导办公室。我松了一口吻，回头一看，一双双碧蓝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我们。认真端详，他们的眼睛似乎由蓝变绿了。我一愣，忽然明白了，他们看的不是我们，是我们手里的二锅头。女秘书出来了，请我们进去。谢天谢地，我习气性地看了一下手表。

这位副总经理的办公室奢华气度，有三个外间大，宽大的办公桌前连着小谈判桌，和电视上看到的俄罗斯总统办公桌的样式一样。靠墙是茶点区，雪白的桌布上摆满了各种水果和茶点。副总经理脑满肠肥，俨然一位老大哥。交流名片，应酬，女秘书曾经递上咖啡，我们旋即入座，开端谈判。

可能是二锅头的作用，这位副总经理很是热情，但当听到要采购的特殊钢板，便立刻警惕起来。他从桌上再次拿起我们的名片，看了又看，抬起眼皮狡猾地说，依据我的阅历，这种钢材是用于军事的。这家伙真内行，这种钢材就是造导弹的。我故装镇定地说，我们是能源进出口公司，与军事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国度正在实施西部大开发，要把西部的自然气用管道输送到千里之外的东部城市，沿途需求建若干加气站，还要制造和改装许许多多的汽车储气罐，这都需求贵公司消费的这种钢板，需求量很大。这家伙摇摇头说，假如用于自然气管道和储气罐，我们能够供给另一种钢材，而且价钱低廉。我赶忙说，经过我们技术专家重复研讨，只需这种材质才干满足请求。坐在我旁便的专家组长讲了一大堆理由。

谈判堕入了僵局。副总经理喝着咖啡，面带苦涩地说道，乌克兰把这种钢板列入出口限制清单，但是目前公司运营艰难，资金短缺，拖欠工人工资，我们愿意出卖任何钢材，更愿意与中国朋友协作，以处置工厂十万火急。我心中窃喜，终于能够如愿以偿了，但我故作镇静，不急不慢地说，希望贵公司给予价钱优惠，我们愿意长期协作。接着便谈起数量、价钱、付款和运输方式，不料这位大哥说了一句让我彻底解体的话。他说，价钱和数量都不是问题，只请求付30%的定金，而且是美圆现金。

我惊诧万分，赶紧说道，我们依照国际贸易通则，采取信誉证付款，FOB或者CIF都能够，怎样可能现金付款呢？可这位大哥说，乌克兰没有与国际接轨，不执行国际贸易通则。我说，假如合同执行呈现纠葛怎样处置，在哪里打官司？这位大哥滋滋呜呜，是不知道，还是有意不说，反正一幅掉以轻心的样子。

我的心一下子冷到了冰点，我们这是闯进熊窝了。翻译是我们在基辅暂时延聘的，我转身问他，乌克兰的外贸局势到底是怎样样？翻译说什么状况都有，有执行国际贸易通则的，但现金采购亘古未有，有人提着密码箱，一手交钱，一手拿货。

我还不死心，又和这位大哥套近乎。我说这么大的采购量，国际上绝无仅有，希望谨慎思索付款方式。他却冤枉地说，现金付款是没有措施的措施，假如信誉证付款，肯定被银行扣押。原来这家工厂担任累累，一旦有往来款，银行即刻扣押。但是，我们必须坚持国际贸易规则，要不风险太大了，反正我承担不起。就这样僵持一个小时，这位大哥倒是很热情，又是拿点心，又是取水果，最后允许向上级汇报。这一汇报又是三天，临走前还在研讨之中，真实等不迭了，我们只好启程返回基辅，由于还有一线希望。

分开扎波罗热的时间正好是晚上，坐在候车室里，我心烦意乱。坐在身旁的同事忽然撞了一下我，又用眼光引导我看另一侧。只见一位戴着皮帽衣着臃肿破棉衣的乌克兰人，对我们一位技术专家指手画脚，似乎要他到外面去，还不时拉拉扯扯。出国前就听说俄罗斯和前苏联国度治安不好，有些不法分子特地针对中国人下手，简直是明目张胆地抢劫。郁闷的心情无处发作，我猛然站起来，怒不可遏地大声一呵“住手！”周围的乘客被吓了一大跳，同行的几个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翻译走过去叽里咕噜一阵，那家伙才悻悻走开。

回到基辅，我们来到安东诺夫航空公司。坐在谈判桌上的时分，发现面对是一群老头老太太。老人家和蔼可亲，固然是军工企业，却丝毫没有警戒心理。听了我们的来意反而感到不安起来，赶紧表示歉意，由于把型号搞错了。他们只需同材质的钢管，而我们要的是大尺寸的板材。他们熟习行情，给我提供了俄罗斯方面的信息，看来最后的希望只需俄罗斯了。

谈判终了，他们倡议看看安东诺夫航空荣誉展览室，我们欣然接受。

安东诺夫航空公司的前身是安东诺夫设计局，成立于1946年，以滑翔机和运输机著称。苏联解体后归属乌克兰，随着经济形势日益恶化，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办公楼陈旧不堪，楼道堆满杂物，只需那一道道厚重的防空铁门似乎能阐明这里曾经的神秘和辉煌。

展览室里摆放着各种飞机模型和荣誉奖牌，联想到国内企业展室，我豁然开朗，原来我们学习的模范是苏联，真经就出自这里。一位工程师给我们解说，译员同步翻译。一个个飞机模型，叙说着安东诺夫设计局的不平凡进程。一个个奖牌勋章，铭记着他们的历史荣光。我看着“安24”飞机模型，倍感亲切，我说我第一次乘坐的飞机就是“安24”。解说工程师听了翻译后便说，“安24”是与中国友好协作的模范，中国先进口，后仿制，直到有了“运7”，便不再进口了。我听出了他的醋意，赶紧说道，只需是好东西，还会进口的，我们来乌克兰不就是为了进口钢材吗？他一愣，直接把我们带到一个巨型飞机模型前，指着模型说道，这是“安225”，有兴味吗？

我们认真看着，这哪里是飞机呀，简直是空中碉堡，用巨无霸比方一点不为过。飞机腹部的落架不是我们平常看到的一组2个轮胎，而是划一排列的七组14个轮胎。我越看越兴奋，脸简直贴在玻璃展柜上。解说工程师见我们如此猎奇，便得意忘形地讲了起来，说这架飞机纵向横向超越了80米，载重量超越250吨，航速850公里，续航才干达13000公里，是特地为了搭载航天飞机设计制造的，用它发射航天飞机不只成本低，而且更方便容易，打败美国的航天霸权不在话下。我说这架飞机对中国意义严重，大家不以为然。我说，中国幅员广大，这样的飞机能把一个战役团快速运送到任何中央。解说工程师大吃一惊，问我是不是军事人员，我说只是个军事喜好者。

站在“安225”模型前，我久久不愿分开，太喜欢这个家伙了，隔着玻璃向它抛了无数个飞吻，多么等候我们国度具有这个空中巨无霸。解说工程师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机，笑嘻嘻地说道，中国肯定需求，但乌克兰不会把这样的大国重器买给你们。我半开玩笑地说，卖给我们就是法宝，你们留着或许会变成废物。

一语成谶，万劫不复。俄乌战争把“安225”炸成一堆废铁，“空中巨无霸”从此陨落！陨落的何止“安225”？战火纷飞，安居乐业，随处可见断壁残垣。扎波罗热在炮声中嗟叹，“祖国母亲”在火光中流泪。曾经具有强大军工，却落得如此下场，不由得让人扼腕叹息。

纵观人类历史，战争无法避免。乌克兰经验通知我们，只需以战止战，全力武装自己，才干在战争中争取主动。其实我们所做的一切，或许都是在为下一场战争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