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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3年2月7日8时，武汉市江岸分局接到江岸豆制品厂青工李实的报案称：2月6日19时左右，他和女友戴萍霞约会溜达到肥料码头防波堤边时，突然有4、5名手持斧头和长、短刀等凶器的歹徒从隐蔽处冲出、将他们2人团团围住。其中1名歹徒手持三角刮刀抵住了李实的胸部，另外2名歹徒对他进行强行搜身，抢走了他戴在左臂上的双菱牌手表、93元现金、500元存折以及自行车执照。他的女友戴萍霞身上没有财物，但也被歹徒一顿“揩油”。完事后，歹徒扬长而去之前还威胁他们道：“不准喊，喊就打死你们！”
双菱牌手表 在接到报案后，江岸分局极为重视，组织精干警力进行侦办，但侦办工作一开始就困难重重，因为受害人李实和戴萍霞因为极度恐惧和害怕，在提供歹徒的面貌和衣着特征时颠三倒四、前后矛盾，说得做笔录的民警一头雾水，根本无法对罪犯的体貌特征进行刻画，因此也难以确定侦查方向和侦查范围。江岸区分局虽然在案发后布置警力在案发地点附近进行蹲守，但始终一无所获。
今日的武汉市公安局江岸区分局大楼 就在案子一筹莫展的时候，武汉正处在“东北二王”（王宗坊、王宗玮兄弟）恐慌的笼罩下：他们于1983年3月3日潜入武汉第四医院理疗室，打昏实习女医生周建媛后逃跑；3月25日10时许，“二王”一前一后经过武汉岱山检查站。值勤民警李信岩、民兵熊继国在对王宗坊检查时发现问题，将其带到房内审问，发现王宗坊身上有枪。检查站站长王云即拔枪指着他，李、熊扭住王宗坊，令人缴下他的枪。这时，后来的王宗玮突然闯入检查站，连开10枪，王云、李信岩，熊继国、陈震尖4人被王宗玮杀害，王云的手枪也被“二王”抢走。
公安部材料上的“二王”头像 为了围捕“二王”，武汉警方调集了几乎全部的警力，使得没有多余的警力来理会这起抢劫案（命案要紧），案子被迫暂时搁置下来，也导致又有新的受害人遭了殃。 3月31日20时左右，青工肖伟民带着女友尹惠芬正在肥料码头防波堤上卿卿我我，突然1名歹徒从码头的下游方向窜出，站在离他们不远的铁栏杆边，紧接着又从同一方向过来3名歹徒，4人将他们围住后亮出斧头和长刀要求他们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肖伟民奋起反抗和歹徒搏斗，到底是双拳难敌四手，被斧头砍伤多处倒地，女友尹惠芬只好将2人的手表（男表和女表各一块）交出，歹徒拿了手表后逃跑。肖伟民事后回忆：歹徒的年纪大约在17~18岁的样子，身高都在1.70米左右，其中1名歹徒头戴海员的大檐帽。
80年代的海员大檐帽 此时，还在如火如荼地抓捕“二王”的武汉市公安局江岸分局只好又分出警力继续侦办此案。经分析，此案和发生在2月7日的那起抢劫案有诸多相同之处：首先、作案地点都在肥料码头附近，时间都是19时以后；其次、作案的凶器都是斧头、长刀、三棱刮刀等锐器；第三、作案手段都采取包围受害人并威逼勒索、最后进行抢劫的方式；第四、作案后的逃跑路线都是向集家嘴方向；最后、作案人年龄和身高都相似，都是团伙作案。 因此，根据以上分析，江岸区分局在原本就捉襟见肘的警力中抽调人手组成专案组（后期长航分局和江汉分局也抽调警力加入了专案组），对这两起案件进行并案侦办。在罪犯逃跑方向集家嘴沿线发动群众提供线索，尤其要注意戴海员大檐帽的青年。
一张1981年拍摄的公安民警合影（与本案无关，但能很好的体现案发当时公安民警的精神面貌） 当时武汉市民已经被“二王”惊吓得如同惊弓之鸟，群众对民警查访的顾虑很大，担心自己成为犯罪分子的报复对象。鉴于此，专案组成员克服困难，耐心做群众工作，功夫不负有心人之下，终于取得了一些成果：在现场附近的居民区走访的侦查员在走访到摆茶摊的男青年刘汉民家，害怕被报复的刘汉民原本推说什么都不晓得，但侦查员认为刘汉民家距离现场很近，根据他人的指认，案发时刘汉民正好在家门口闲玩，受害人的呼喊他肯定听得清楚，罪犯逃跑方向他也肯定看得明白。于是，侦查员们在4月3日再度上门作刘汉民工作，经过反复开导，刘汉民终于开了口：“3月31日晚上8时左右，我忽然听见‘抓抢犯’的呼喊声，随即听见1名男青年（指肖伟民）正在追赶1名罪犯，接着有3名青年钻进省航职工医院，其中有1名青年头戴着海员大檐帽。”刘汉民还透露：钻进省航职工医院的3名男青年中的1名看上去很眼熟，好像在绣花街一带见过。 这显然是一条重要的线索，专案组集中力量将重点侦查范围放在民族街里仁、万寿、万年、二盛四个居委会。一轮排查下来排查出30名嫌疑对象，其中重点嫌疑对象5名，将这5人带到分局让刘汉民隔着单向玻璃秘密辨认，刘汉民指认出时年16岁、家住万寿居委会的男青年方伟伟就是那个“有点面熟”的男青年，此人在14岁的时候曾因为打架被送入少教所管教了两年，前段时间刚刚解除管教，被安排在万寿居委会修理自行车。
80年代修理自行车行的场面，本案案犯之一的方伟伟当时的身份就是一个自行车修理人 不过，仅仅凭借“有点面熟”显然不能抓人，专案组不动声色将人放回去，同时对他进行秘密布控。 4月8日，肥料码头附近的菜码头处又发生了一起团伙持刀抢劫案，受害人的手表和现金被抢走，经询问受害人，警方认为罪犯的特征和作案手段与前两起案件的被害人反映的情况极为相似，其中1名罪犯身穿米黄色上衣。虽然这伙罪犯中并没有刘汉民所描述的那个“面熟”的人，但警方可以认定这是同一团伙的连续作案。 为了获取这群犯罪分子的直接犯罪证据，专案组启用了903号特情—— 4月9日，903号推着一辆坏掉的三轮车来到万寿居委会自行车修理行找方伟伟修车，借着修车的名义和方伟伟攀谈，取得了方伟伟的信任。4月11日，903号又来到车行找方伟伟，说是要搞一副三轮车的轴承，方伟伟很干脆地拿了一副轴承送给903号。为了表示感谢，903号当天中午就请方伟伟下了馆子，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方伟伟觉得903号很重义气，是个能交好的朋友，颇有相见恨晚之感。 酒过数巡后，喝得有点上头的方伟伟舌头就有点大了，红着脸颊眉飞色舞地对903号说：“我有3个割头换颈的朋友，都是从‘山上’下来的。我们这几个人，不管哪个进了‘号子’，谁都不会‘水’（招供、出卖朋友的意思）。”同时还向903号特情透露了他其中有个“兄弟”最近被打破了头。903号特情当即趁热打铁地表示自己在社会上也是吃这碗饭的，正要找这样的朋友，表示一定要去看一看那个受伤的“兄弟”，与他交个“朋友”。对此，方伟伟大为感动，自然是满口答应，约他第二天再来车行。 4月12日，903号特情应约来到车行，随后3名青年也来到车行，其中1名青年头上戴着一顶海员大檐帽，1名青年身穿米黄色上衣，第3名青年头上包着纱布。海员帽恰恰是3.31抢劫案中的1名罪犯的特征，米黄色上衣也恰恰是4.8抢劫案中的1名罪犯的特征。经方伟伟介绍，903号和他们搭上线，很快就坐下欢谈起来。 穿米黄色上衣的青年夸口说他有一辆“五羊”牌自行车，牌照和执照齐全，问903号有没有兴趣。
五羊牌自行车 903号很高兴地表示“要定了”，并说“无牌照、执照的车也可以尽管拿来，有多少收多少。” 见903号如此豪爽，方伟伟等几人都喜形于色，约定在4月13日上午10时30分在四宫殿码头交易。 谈妥后3名青年起身告辞，当他们从车行出来后，专案组负责外线跟踪监视的侦查员立即远远跟了上去，半小时后他们来到济生左一巷并进了97号。经核实，这里是戴着海员大檐帽的青年的家。在居委会的帮助下，专案组得知此人名叫周志忠，时年18岁，东方皮鞋厂工人，1980年曾经因抢劫被少管所管教两年；同时还查到了穿米黄色上衣的青年是时年18岁的硚口房管三所工人王汉银，此人在1980年因打架被少管所管教两年，曾经居住在济生左一巷，但如今已经搬走；头上缠纱布的青年身份依然待查（后查明，此人是无业人员陈建军）。 903号特情回到分局后，专案组要求他在第二天继续靠拢罪犯，成交时尽量镇静，不要打草惊蛇，争取让罪犯把赃物“吐尽”。同时布置了技术摄录和侦听手段，以获得903号和罪犯交易时的影像和录音。 4月13日上午，903号特情按照约定时间与周志忠和王汉银在四宫殿码头见面，侦查员们带着照相机和收录机隐藏在人群中密切监视。约半小时后，周志忠将方伟伟从车行叫出，4个人一起到望江餐馆就餐。几杯酒下肚后，王汉银向903号提出要出售一块女式手表，903号当即表示愿意以70元现金将自行车和手表买下。虽然按照五羊牌自行车和女式手表的市场价来说，70元简直就是半卖半送的白菜价。但是对于急于销赃的周志忠等人来说是个不错的价格，所以王汉银对此喜出望外，连连称“好”，并表示现在就可以到外面交货去。随后他们来到四宫殿的防波堤边，王汉银拿出手表和903号特情进行了交易，附近监视的侦查员将这一幕拍照取证。 903号特情获取了手表后交给分局，专案组分析这块手表和被害人尹惠芬描述的被劫手表特征类似，于是将尹惠芬找来进行辨认，尹惠芬一眼认出这就是她在3月31日被抢走的那块手表，由此认定王汉银、周志忠等人就是3.31抢劫案的罪犯无疑，“收网”的时机已经成熟。专案组指示，待这伙人下次作案时立即抓捕，做到人赃并获。 4月15日晚，外线侦听人员在济生左一巷监听到王汉银、周志忠、方伟伟、陈建军以及无业青年孙剑飞等人交头接耳，准备实施新的抢劫犯罪。19时左右，他们来到民众乐园，截住了女青年周玉红并将她逼进了清芬路，企图进行抢劫甚至侮辱。此时一群便衣民警突然出现将他们包围，负隅顽抗的罪犯掏出斧子和三棱刮刀企图抵抗，但依然被便衣民警当场擒获，缴获斧子和三棱刮刀各一把。当他们被戴上手铐带走时，在场群众一阵鼓掌欢呼，大呼“警察抓得好，他们太猖狂了！”
武汉民众乐园 在审问初期，这些平均年龄不足20岁的罪犯认为警方没有掌握实际罪证，态度顽固，拒不交代罪行，最多只承认自己调戏女青年。但是在专案组亮出他们和903号特情对话录音和交易影像后，周志忠的心理防线在突审开始两个小时后首先被攻破，交代了他伙同王汉银、陈建军、孙剑飞和方伟伟一起分别在2月7日、3月31日、4月8日和4月15日持刀抢劫的犯罪事实。在周志忠招供后，王汉银、陈建军、孙剑飞和方伟伟也先后招供，对自己的犯罪行为供认不讳。 至此，武汉市连环团伙抢劫案在江岸区公安分局历时两个多月的侦办后宣告破案，周志忠等5名罪犯以持械抢劫罪被检察院批准逮捕（至于判决，想想当时正好是严打的枪口上吧，就不用本厂长多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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