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杜华赋 1975年夏末,我在县重点中高中毕业,因为没有恢复高考,我只好回乡务农。我喜欢爬格子,并梦想将来当作家。白天,我和社员们“爬”田坎;晚上,我伏在煤油灯下“爬”格子。 1980年初秋,我因为爬格子“爬”出了一点名堂,被“特招”到千里之外的一家大型矿山企业工作。我参加工作时已属“大龄青年”了,母亲很着急,三天两头催促婚姻之事,还经常叫我回家去相亲。来来去去,赶车、等车就成了家常便饭。 第二年初夏,因为母亲催得急,我又一次回家相亲。由于各方面原因没成事,第三天我就急急忙忙赶回矿区。上午9点过赶到市区火车站,买票时售票员说,当天最近的火车是12点30分到站。我别无选择,只好买票。火车到站,还有3个多小时,我只好耐心地等。 火车站的广场上,有很多人等车的人。我在一个临街的台阶上,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看书。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一位穿中山服的中年男子,笑嘻嘻地走过来,在我身旁坐下来。他说,他也是等车的。他问是哪里人?我回答后,他笑嘻嘻地说“我们是老乡”。在远离家乡的异地,偶然遇见“老乡”,我虽然没有“两眼泪汪汪”,但顿感心里热乎乎的。 “老乡”得知我要去的地方后,笑嘻嘻地说,太巧了,我的大女儿和你的年龄差不多,在你们同一市区的棉纺厂工作,我女儿长得很乖巧,有机会我让你们认识一下。我一听,暗自窃喜,说不定遇见了“老丈人”呢!我放下书,和“老乡”亲热地交流起来。 “老乡”告诉我,他是一家大型国营手表厂的供销科长,这次出来推销新产品。说着,他拿出一只金光闪闪的手表让我看。我早就知道这是名牌货,很贵,市面上要卖一百多。看我爱不释手,“老乡”说我只有这一只表了,本来想留给一位好朋友,但看见你爱学习,有出息,又是“老乡”,就以出厂价让给你,80元。 我很想得到这只表,可惜身上钱不够。我那时每月的工资才32.65元,刚参加工作,没有积蓄。他犹豫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说,我身上没有那么多钱。“老乡”问我多少?我说只有60元。“老乡”略思片刻说可以,他自己贴钱卖给你。但我掏钱时,又犹豫了。“老乡”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用手指着台阶下的一个钟表维修店说,你可以去问一下那个钟表匠。我拿着手表,快步跑下台阶,请钟表匠看看这块手表好不好。钟表匠二话不说,就接过手表,前后看了看,又贴在耳边听了听,说,没问题,好表。我以前也听人说过,手表贴在耳边听见“嘡—嘡—嘡”的声音,就是好表。于是,我也把手表贴在耳边,果然听见手表发出“嘡—嘡—嘡”的声音,我放心了。于是,我把身上仅有的60元付给他。他收下钱,笑嘻嘻地说,我到前面去办一点事,我下一次到大女儿那里去,就联系你哈。我不住地点头。连声说“好的,好的”。 我继续等车,并不时把手表贴在耳边听声音。听见“嘡—嘡—嘡”的声音,不禁心花怒放,我也戴上了名牌手表! 终于等来了火车。回到矿区时,夜幕已经降临了。晚上睡觉时,我还特意把手表放在枕边,听了好几次“嘡—嘡—嘡”的声音,才放心睡觉。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第一反应就是把手表贴在耳边,可是没有声音了,我又使劲摇了几下子,还是没有声音,手表的分针、时针都不动了。我不甘心,赶忙去矿区钟表修理店,请修表师傅看看。师傅拆开一看,说,这表是假的,塑料芯子。 我明白了:手表是假的,那个“老乡”是假的,车站那个修表匠也是假的,还有“老乡”那个“在同一市区棉纺厂工作的“乖巧”大女儿”更是假的。 经历了这件事,我常暗自提醒自己:身在异乡,遇见老乡自然是高兴的事,但不能轻信“老乡”,尤其不能对没有把握的事想入非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