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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神色匆忙，不如徐行慢享。 ——杜若 壹 不要急，要慢。 这是一个年龄稍长的姐姐告诉我的话。彼时，我们在探讨，怎样可以把一篇文章写得更精彩。 她站在一棵高大的银杏树下，幽幽地说。 我们谈话的背景是热闹的城市中心，许多的车许多的人，匆匆的影儿在我们身边一瞬即逝。 她的沉静和周遭的喧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让我一直以来记忆都非常深刻。 道过再见，我向南，她向北，各自前行。 心里惦记着她的话，走得自然很慢。 我看见深秋正在四处悄然弥漫。天空特别的高而蓝。 道旁树开始一片一片地往下掉叶子，叶子们打着旋儿，轻轻地落在树下不远的地方，似乎怀着留恋，不肯离去。银杏呢，正是一年之中最华美的时刻，满树毫无瑕疵的金黄，油画一般的效果，我在一棵树下停住，仰起头，朝上看，止不住内心的惊叹。 慢下来，真好，看看天，看看树，看看转换的季节，觉得心也轻松了，踏实了，连呼吸都舒泰了。 是啊，要慢。 一株苹果树，总要慢慢长大，慢慢开花，慢慢结果。 一片积雨云，也总要慢慢累积，慢慢聚集，才能下一场酣畅淋漓。 唯有慢下来，步履才不会踉跄；唯有慢下来，思想才不会浮躁；也唯有慢下来，风景才不会错过，在只有这一趟单程车票的人生里，才能收获许多别样的况味吧。 贰 想起一辈子都生活在乡下的老祖母，她总是不紧不慢，不慌不忙。山静，水静，人亦静。一有了闲暇，便拿起手中的绣活儿，一边与人搭着话儿，一边在那里穿针引线。看不到她急，一针又一针，从容，悠然，可是隔不了几天，一件成品就完成了。鲜红的小肚兜，绣上嫩绿的枝叶，大朵的牡丹，针脚排列地均匀整齐，花和叶子都像真的一样。乖巧的虎头鞋，憨头憨脑，朴拙可爱。手工缝制的鞋垫儿，有时也要缀上零零散散的五瓣小花，精致得让人舍不得踩在脚底下。 看她做活，不觉得是负担，纯然是休息，是寄托，是对时光的一种纪念。可不是吗？日后再拿起那些带着她特殊气息的小物件，可不是立刻就回到了从前，那慢悠悠的，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头的无忧岁月。 亦记得小时候过年，祖母总爱用大铁锅炖肉，旺火烧柴，一炖就是一整天，于是，满屋子的烟雾缭绕，满屋子的肉香，满屋子的喜气洋洋。 祖母的脚是裹过的小脚儿，做年糕，炸年货，尤其慢，在外间屋里踅来踅去，馋得我们不停地掀开棉帘子向外张望，怎么还没好，怎么还没熟。 等啊，盼啊，等祖母把喷喷香的吃食端进来，我们一个个用小手捧着，一口咬下去，那滋味好的，无法言喻，嘴里心里全都是香。 祖母说：“急不得的，啥都得熟透了才好吃呢。” 现在想来，没读几天过书的老祖母竟是早已悟透了这门哲学，所以，她的日子才从来都过得那么的四平八稳，有滋有味。 春天，来了，她守在灶台边给大家烙春饼。春饼卷春芽，应节气，人吃了，就像春天里的万物一样见风就长。她一张一张地烙着，薄薄的春饼几乎是透明的，一口就一张，她做的速度哪里赶得上我们吃的速度，然而，她才不慌呢，等待饼熟的间隙里挥着小铁铲儿逗着我们笑。 秋天，新豆子下来了，她张罗着用自家的小石磨磨豆腐。新鲜的黄豆也需提前泡上一宿，等一粒粒膨胀的水灵饱满了，就可以往石磨里填了。仿照着祖母的样子，用手摇着石磨上光滑的木柄，听着两块糙石研磨黄豆发出的“汩汩”声响，我总是感到新奇至极，再看从石磨四周流下来的豆浆，一绺一绺的，乳白色，散发着豆子的天然香气，小小的成就感溢满心胸。 她还会用糯米面做“驴打滚”，很繁琐的工序，从着手准备到一盘盘端上餐桌，怎么也要花上多半天的时间，可是，她从来不厌其烦，很享受这个过程。我们跟在她身后看她做糕，蒸熟，用冷水冰凉，擀成薄薄的片儿，再撒上芝麻、红糖，把两端切好，码齐，好像也和祖母一样做着轰轰烈烈的“大事业”，无比伦比的欢欣、雀跃。 “驴打滚”是一种什么味道呢？说得准确一点，就是那年那月旧时光的味道，因为当时用了心，所以那一丝丝甜，一丝丝糯，老祖母笑容里的一丝丝温暖都刻进了流年深处，格外动人。 也许，是受了老祖母潜移默化的影响，我也爱变着花样地烹调各种面食和私房菜，不一定做得有多么美味，然“自力更生，安享过程”，实在有着不可言说的乐趣。 不愿意用高压锅，快是快，总觉得少了一点什么。 炖肉，煲汤，我喜欢砂锅，哪怕最简单的汤，也坚持这种“小情调”。 捧一本心仪的闲书，坐在灶边，绘有蔷薇花图案的漂亮砂锅在淡蓝色火焰上咕嘟咕嘟的开着，热气袅袅升腾，窗外，是墨一般黑的冬日黄昏，亲爱的人还在路上，我喜欢这样的相守，这样的等待。慢，可是无限妥贴。
叁 我所在的城市，是一座古城，古城里有座古园，风景清雅别致，不管什么时候去逛，总会遇到一些老人在某棵树下打太极、舞剑，在凉亭里对着满池的荷花画铅笔素描，在园子的僻静幽深处练习吹长笛。他们生活动姿态安详、洒然，我喜欢。 古城亦有很多小街，夹在现代气息浓厚的高楼大厦间，似乎被时代遗忘了，还是三十年前的旧模样，青砖的老房子，斑驳的木门楣。长着青苔的砖墙上爬满丝瓜的藤蔓。有人舒舒服服地坐在门前竹椅上，翘起二郎腿，开着收音机听地方戏。街边卖水果的摊主把自己埋在一张旧沙发里读厚的简直有些夸张的武侠小说，他的水果摊子长年摆着，他的武侠小说长年在读，夏末秋初，他还会饶有兴味地在摊位前的竹竿上挂起一笼蝈蝈，阳光下，蝈蝈们亢奋而嘹亮地叫着，人走过，恍入无人之野。 如此这般的闲散恬淡，我喜欢。 城墙外是宽阔的护城河，刚刚治理过，水清云净，总有人坐在岸边垂钓，远远近近、参差错落，一幅静物写生画似的入了行人的眼。 水里，偶尔有条小木船，红的、半旧，兀自系在河边柳树上，没有人理它，有着韦应物诗里“野渡无人舟自横”的意境。 此时，天上的鸟，慢慢地飞，天边的夕阳，慢慢地沉坠，风，慢慢地从远方吹过来，又慢慢地吹去远方，时光的大钟，慢慢悠悠，好像停了摆。 这一切，安宁舒缓，仿若，可以使人触到——永恒。 肆 “不要急，要慢。” 细思，这话里竟然有着微微的禅意呢。 你很急吗？你急于想得到的偏偏不会属于你；你很忙吗？你越想直奔主题世事往往越会和你玩捉迷藏。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神色匆忙，不如徐行慢享。 书，要慢慢地读，文字，要慢慢地写，人生的风景，亦要慢慢地赏。 慢慢地与家人共进一顿晚餐，一边吃，一边聊，很幸福，很惬意。 慢慢地听一首歌，啜饮一杯茶，很神仙，很快活。 慢慢地走进春，走进夏，慢慢地等待一场场秋霜和冬雪，很丰富，也很美妙。 不要急，要慢。 只有慢下来，才能“享”的到。 作者 杜若 自由职业者，喜读书，爱好文字 常有文章发表于报刊网络。 编辑Q：393098955 编辑微信：Xenon98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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