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敬爱的金士翱教授

作者：深圳第二人民医院的麻醉科主任 刘志恒教授

金士翱教授是武汉同济医院麻醉科开创人，于我，金教授是身边的伟人、引路人，是肉体灯塔。

我在 1988 年考入同济医科大学，就读的是第一届七年制研讨生班。在大学一年级，我选修了“交响乐观赏”这门选修课，记得那是在一个傍晚，一位个子不高、儒雅的老人家缓缓走进大教室，随即从录音机里流淌出德沃复克的《来自新大陆》，音乐播放之后，教授用富有磁性的嗓音引见交响乐的基本学问。那一刻，我的灵魂被音乐感化；那一刻，我记住了那位老人家就是来自麻醉科的金士翱教授。

我们首届七年制研讨生班采用的是严厉的末位淘汰制，当时的规则是，即便大家成果都不错，也有一定的比例被淘汰，因而，一群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战战兢兢、紧慌张张往前赶路，不敢有丝毫懈怠，也无暇了解学习以外的生活。这些“幸存者”到第五年是选择专业的时分了。出生理工科家庭的我，当时遭到 ICU那种被仪器包抄、似乎在太空舱普通的神秘感吸收，希望选择 ICU 专业，可是当时同济医院的 ICU 已划归大内科，也没有博士点，让我颇为犹疑，记得一位在同济医院工作的亲戚指点道：同济的麻醉科很强，金士翱教授兴办的麻醉科是全国最早的博士点之一，ICU 自身就是麻醉医生（后来得知就是我的导师田玉科教授在金士翱教授指导下）兴办的，麻醉专业是不错的选择。我蓦然想起当时给我们讲授“交响乐观赏”的那位文质彬彬的教授，一时间感到麻醉学与美好的音乐和宁静的心境联络起来。就这样，冥冥中在金教授的感化下，我盲目地走进了麻醉学科的殿堂。

作为田玉科教授的第一个硕士毕业生，我是与金教授的博士研讨生、往常同济医院麻醉科主任罗爱林博士一同举行毕业争辩，约请刘俊杰教授担任争辩主席。我的硕士论文在学术内容广度和深度上，与博士论文岂能相提并论，争辩前我心中的惶恐不可思议。没想到在争辩现场，金教授对我的选题、设计以及相对较短的时间完成有质量的研讨做出高度肯定，教授的鼓舞令我终生难忘。

第一届七年制研讨生班因一路严厉的锻炼，在整个同济医科大学留下良好口碑，毕业留校几率也比较高，但不少同窗未能留在自己中意的专业，我算是侥幸儿中的侥幸儿，留在同济医院麻醉科工作。在武汉举行麻醉学术会议，金教授常常带上我，并将我引见给麻醉学界的著名教授们，如孙大金教授、杭燕南教授、曾邦雄教授、余金浦教授、黄海波教授、况铣教授等等，引见的时分，金教授总是不吝夸奖：“这是第一届七年制研讨生班的学生，他们英语都过了六级，专业英语也不错，并且她是自主选择做麻醉医生的。”让我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医生感到很自豪。私底下，金教授常常鼓舞我多读原版书籍、练习口语和听力，学习地道的英语。96 年，金教授伉俪遭到苗宁、魏华锋、钱晖三位博士的约请，到美国中止为期 20 余天的访问，令我特别惊喜的是，金教授约请当时独身的我，住在他们家别墅楼里，名为看房子，实则享用教授家的音乐唱片、原版书籍等无尽的宝藏，就这样，那些天常常呈现这样的情形，一个疲惫的住院医生，坐在教授家二楼的窗边，留声机里流淌出贝多芬、舒伯特的音乐，小医生慢慢恢复元气，又从书架上取出一本厚厚的书，展开细读，直至深夜……

工作后，我心中依旧有个读博士的幻想。1998 年德中医学协会设立大众奖学金，在全国招收硕士毕业的临床医生，选送 8 人到德国攻读医学博士学位。金教授和我的导师田教授引荐我去参与考试，1998 年 9 月 23 日，来自全国各地的 30名考生由中德双方各 4 位专家组成专家小组中止面试，第二天发布成果，我侥幸地以第一名的成果，取得去德国学习的机遇。临行前，我去访问金教授，金教授向我细致引见国外生活的点点滴滴，其中，金教授讲的一个故事令我浮光剪影：武忠粥教授一行访问德国同行，比预定时间提早了半小时抵达，为避免唐突打扰对方，他们就在雪窖冰天中等候了半小时，拍去一身积雪，再准时去摁响门铃……这个故事让我对如何践行礼仪、表白尊重，有了深化的了解。

在德国学习期间，德中医学协会会长 Hoepker 教授将我们这一批 8 名学生都请到他的家中，畅谈德国文化，引见历史、人文风情，为鼓舞我们学好德语，他特意全都是用德语讲，由于平常与金教授的接触中的学问积聚，我大多数都了解了，并与 Hoepker 教授夫妇良好互动。在聊天时 Hoepker 教授提到，由于我们学习刻苦，按时完成德语培训，奖学金总金额略有亏损，可能增加一个学生的名额，我留意到这个音讯，很快向金教授作了汇报，金教授经过德中医学协会申请，次年，促成了同济医院麻醉科的刘九红医生赴德国攻读博士学位 。

2001 年 7 月，我按时完成学业，取得博士学位，从德国回到同济医院麻醉科。金教授又鼓舞我申请参与九三学社，由金教授和田教授作为我的入社引见人。这样，我顺利参与九三学社，尔后在九三的活动中开阔了视野，获益良多。

2003 年初，我与大学同班同窗方光光医生打算走进婚姻的殿堂，婚前我带着未婚夫去访问金教授。当得知小方同窗的外公生前是同济医科大学生化教研室的教授、他母亲就是在同济医学院迁到四川李庄时出生的，金教授十分欣喜，拿出同济当年迁到李庄时的许多老照片，回想起当年他和夫人在李庄读书、相识、相爱的故事，那天金教授显得特别快乐，跟我们谈了很久，临行前金教授携夫人毕教授把我们俩送到楼栋口，老两口给我们送上深切真诚的祝福。

婚后，我随夫调到深圳工作，随后生下女儿，给金教授报喜，教授快乐之余，还叮嘱我，给孩子从小听音乐、培育音乐喜好。2006 年科室派我到山东省立医院进修疼痛诊疗，金教授得知后把我引见给省立医院疼痛科开创人宋文阁教授、科主任傅志俭教授，特别令人感动的是，金教授还叮嘱他的学生任杰主任，在生活上给我关怀照顾，让我一个来自深圳的进修医生，在济南冰冷的冬天里，享用着春天般的暖和与呵护。

每次回武汉，都会抽空去探望金教授。其中印象最深化的一次，是在 2008 年 5 月 12 号下午，我坐车前往金教授家，路上看到一些高层楼下汇集了不少人，听收音机里的新闻报道，可能发作地震，还误把“汶川”当成了“银川”，见到金教授以后的喜悦让我暂时忘掉新闻的事。只记得那次主要谈的内容，是我有全家一同去美国看看的打算，得到金教授的赞扬和鼓舞，那次的交谈之后，从金教授家一出来，就得知四川汶川发作 8 级大地震的惊人音讯。那一个下午被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里，置信绝大多数国人都对那个下午有明晰的记忆，就像 911、肯尼迪遇刺之于美国人 。

在导师田教授的引荐一下，我按初衷联络到美国哈佛大学，于 2009 年到 2011年在哈佛大学 BWH 和波士顿大学做访问学者，一家三口在波士顿生活了一年多。每次逢年过节给金教授打电话，教授都会问候我先生和孩子，回国后我们一家三口一同前去访问教授，老人家十分开心，叮嘱我们我培育孩子的音乐素养，学好英语，在家多用英语和小孩交流。当听说我女儿说呓语是讲英语，老人家哈哈大笑，笑得像个孩子。老人家还特地问到，我家的汽车是什么品牌，当听说是德国系列的而不是日本系列的，老人家显露了欣喜的笑容 。

2012 年底，我在简直毫无准备的状况下被医院任命为麻醉科副主任并掌管科室工作，科室的管理工作千头万绪 ，我一时间目不暇接。记得 2013 年春节，我给金教授打电话拜年，金教授听出是我，问：“听说，你当主任啦？”隔着电话我似乎看到金教授一如既往温和的笑容，我没想到教授这么快就知道了，赶紧解释“没有没有，还只是副主任掌管工作”，教授和蔼地跟我讲，当主任要带着科室做学术研讨，要想措施树立麻醉科的实验室，自己要在学会里多参与活动、争取组织活动，我逐一记下。

随着工作日益忙碌以及家人都定居于深圳，我回汉拜见教授的频次逐年稀少，但每年春节、教员节都会给教授致电问候，习气了听到教授温和、安定、愉悦的声音。到 2020 年武汉疫情肆虐的那个春节，我在年初一的拜年电话中，从教授的声音里听出从未有过的不安，固然教授讲他和阿姨处于隔离状态，封城下生活无忧、切断传播途径也做得很好，但我明白教授的声音是不同寻常的。我不放心，正月里再次电话，讯问教授的生活物品、药品状况，教授才透露，平常长期服用十余种药品里，往常乳果糖曾经快要断供，可同济、协和医院都在忙于抗疫，常规药品供给无法保障，我听了十分着急，当天在深圳置办了一箱打算空运寄往武汉，去当时独一的渠道邮局，又得知液体药品不予空运、陆路即便抵汉也没有快递运送，我一筹莫展，只好给武汉的同窗、同门电话求助，最后，同济医院的徐卉师妹找到她药房的好朋友，直接取药送到金教授家门口，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时间”。

2022 年 10 月底，教授的百岁寿辰将至，由于疫情，现场的庆典仪式无法肯定。听说苗宁教授、魏华锋教授等海外学子，给教授举行视频华诞会，我跟来自原湖北医科大学省人民医院的郑利民主任磋商决议，我们在深圳受恩于教授的同道录制一段贺寿视频，聊表游子心意。郑利民主任讲到动情处百感交集，他十分感激金教授辅佐他取得赴日本留学的机遇，因而改动了他的命运。

2023 年元旦，我致电金教授家问候新年，家里没人，我顿时产生一丝不详的预见。元月 5 日清晨三点左右，我忽然醒来，无因由感到天旋地转，随后一阵剧吐，学医的我知道这是美尼尔氏综合征发作，但我此前从未发作过这种状况。到 5 号早上八点得知金教授仙逝的凶讯，莫非，彼时是教授在向我告别？

呜呼哀哉，教授走了，带着他的文雅，他的大爱，他伟岸的人格魅力。往常，空落落的，也已身为人师的我，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