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鲁士：德意志战车的发起机

普鲁士，是熟习历史的人都知道的一个名词，它与德国关系密切。似乎在某些情境中，普鲁士就是德国，而在另一些场所，普鲁士和德国又不一样，有所区别。那么普鲁士到底是什么？它和德国到底是什么关系？

普鲁士是历史，一段属于整个德意志民族的历史。

普鲁士国旗

前尘往事

德意志人，是日耳曼人一部，日耳曼则是罗马人对生活在其北部边疆的外族人的统称。罗马与日耳曼的恩怨纠葛贯串整个罗马帝国时期。公元五世纪，不时涌入帝国内地的日耳曼人终于压垮西罗马帝国，把西欧变成他们的天下，也把历史的车轮拖入泥泞的中世纪。

八世纪后期，查理大帝的法兰克帝国团结。公元843年，查理大帝的子孙们将帝国以阿尔卑斯山和莱茵河为界，分红东中西三部分。

查理帝国的团结

中西两个法兰克王国地处原罗马帝国境内，陷于拉丁文化的包抄，慢慢与日耳曼人拉开距离，脱离日耳曼的历史范畴，分别成为意大利和法国历史的一部分。而位于莱茵河以东，阿尔卑斯山以北的东法兰克王国，持续了日耳曼传统，成为现代德国的雏形。

公元九世纪初，德意志言语文字呈现，在东法兰克王国地域上通用这种言语的人有了新的认同感，德意志民族就此产生。

公元919年，没有法兰克王室血缘的德意志人萨克森公爵亨利被贵族们推举为东法兰克国王，改朝换代树立萨克森王朝。这一事情成为德意志民族的里程碑，标记着德意志民族上下都脱离了法兰克体系，以独立的姿势正式参与世界历史舞台。

这是德意志历史的开端。这个时分，一切都还没普鲁士什么事。

群雄逐鹿

尔后的一段德意志历史，也没普鲁士什么事，但有必要扼要阐明。萨克森王朝在其第二代君主奥托的带领下走向强盛，他简直降服了往常德国的全境，还翻越阿尔卑斯山，控制了亚平宁半岛北部。

奥托敬慕罗马人的伟业，自称“奥古斯都”，这是当年西罗马帝国皇帝的名号，以此宣称自己的统治位置乃是上承罗马。奥托死后，其子奥托二世自封“罗马皇帝”，定国号“罗马帝国”。德意志人就这样稀里懵懂地树立了一个后罗马帝国。

十二世纪中叶时，“罗马皇帝”巴巴罗萨又在自己的名号前加上“崇高”二字，德意志人国度也因而定名为“崇高罗马帝国”。后来的法国哲学家伏尔泰嘲讽：这个国度既不崇高，也不在罗马，更不是一个帝国。

崇高罗马帝国

一群武夫靠打打杀杀抢来的皇冠，当然说不上崇高。这个国度树立之后不久就丧失了意大利的领地，德意志权力退回阿尔卑斯山以北，跟罗马的关系也变得八竿子打不着。

由于采邑制封建关系的展开，中央的各种土地领主，也就是国王、公爵、伯爵、侯爵这些贵族的权力愈增强大，帝国皇帝被架空，外加罗马教廷的不时搅和，所谓的崇高罗马帝国成了一堆碎渣，领主们内战不时，皇帝宝座也被众人哄抢，完整没有帝国应有的样子。

公元1356年，领土的乱斗终于告一段落。皇帝查理四世颁诏，肯定境内七大领主世袭罔替地享有选举帝国皇帝的权益。这七位德意志大佬被称为“选帝侯”。

其中一位是勃兰登堡伯爵。日后，勃兰登堡伯爵将代表德意志与普鲁士发作关系。而此刻，普鲁士也曾经降生，正在历史的角落里寂寞生长。

骑士传说

别的国度有支军队，而普鲁士这支军队却有个国度。人们如此形容普鲁士历史上众多的军国主义。但同时，这也是对普鲁士降生的真实概括——普鲁士的确是一支军队自行树立的国度。

十字军东征时，罗马教廷亲身出钱，拉起了一种称为“骑士团”的宗教军队，用来作为教廷直辖的武装力气投入东征。先后树立的有医院骑士团、圣殿骑士团和条顿骑士团，其中条顿骑士团的兵员主要来自崇高罗马帝国境内的德意志人。

条顿骑士

第三次东征失败后，条顿骑士团一无所获，铩羽而归，反逼罗马教廷给与妥善安置，唬得教皇如坐针毡。幸而这时，波兰公爵致信教皇约请条顿骑士团辅佐征伐寓居在其北方地域的“野蛮异教徒”。公元1225年，教皇赶紧打发骑士团去了，并大慷他人之慨，承诺把那些“野蛮异教徒”的土地送给骑士团安家。

那些所谓“野蛮异教徒”寓居在波罗的海南岸地域，包含今天的波兰北部，直至立陶宛西部。这些中央叫做“普鲁士”。这是普鲁士一词的最初含义。

条顿骑士团血洗当地土著后，就在那里建了个天主教共和国，定都柯尼斯堡（今俄罗斯加里宁格勒）。骑士团长充任国度元首，与其他喽罗一同管理全国二十个行政区。为了填充土著人留下的空地，他们大量招徕外来人口，吹气球似的把这个国度从无到有充实起来。这个国度被叫做“普鲁士”，这是普鲁士的第二层含义。

一支军队，不隶属于任何政治团体，独立地树立一个国度，这个国度再凭空地去设计自己的制度，招募自己的庶民。普鲁士的建国逻辑与众不同。

建国初期，骑士团努力于东扩。不外在1242年他们败给了诺夫哥罗德公国（战役民族俄罗斯的雏形之一），东进的势头被遏制。

骑士团又南下与波兰争雄，双方打累了歇，歇完了打。直到公元1410年的坦能贝格战役，骑士团遭遇决议性惨败。尔后骑士团长期受波兰欺压。1466年，骑士团被迫招认波兰的宗主权。

东进受挫，南下遇阻，北边是海，海的那边是愈加瘠薄的冰原。未来何去何从，骑士团需求一个能作出新选择的机遇。

回首西望，是骑士们的家乡，德意志。

战魂附体

十六世纪初，马丁·路德掀起的宗教反动将基督教撕裂为新教和旧教，许多德意志诸侯为趁机侵占自己境内的教廷财富，纷繁宣布改宗新教。

1525年，骑士团长阿尔布雷希特接受马丁·路德的倡议，丢弃骑士团与罗马教廷的传统联络，改宗新教，并将骑士团转变为世俗化国度。改造的重要标记就是国度元首不再是公推公选的骑士团团长，而是世袭罔替的普鲁士公爵。首任公爵就是阿尔布雷希特自己。普鲁士公国就此降生。

阿尔布雷希特放弃与波兰和俄罗斯在东欧争雄，将普鲁士的展开方向重新向西拨回德意志。他努力与西部近邻勃兰登堡选帝侯靠拢，试图以此解脱波兰的压榨。

公元1618年，普鲁士第二代公爵阿尔布雷希特·弗里德里希逝世，没有男丁继承爵位。依据公爵生前与勃兰登堡的协议，普鲁士公爵桂冠由他的女婿，勃兰登堡选帝侯，霍亨索伦家族的约翰·西吉斯蒙德继承。勃兰登堡与普鲁士合而为一，新国度的首都是勃兰登堡的柏林。

这次兼并是双赢的，阿尔布雷希特家族在绝嗣的不利状况下将普鲁士完好地交给了在德意志诸侯中位置显赫的勃兰登堡，免于落入波兰手中，骑士团的后人们仰仗勃兰登堡这扇大门，光明磊落地回到家乡，而且还一下子就来到了德意志争霸赛场的中心。勃兰登堡也取得了普鲁士的广袤领地，具有了一片全新的战略空间。

更重要的是，从骑士团时期就流淌在普鲁士人血液中的武神精魄，从此汇入德意志的躯体。

霍亨索伦家族的运营十分胜利。到十七世纪末，勃兰登堡-普鲁士的实力在德意志诸侯中已相当可观。这时，时任勃兰登堡选帝侯兼普鲁士公爵的弗里德里希三世按捺不住荡漾的野心，他想升格做国王，做勃兰登堡国王。

但称王不是那么简单。崇高罗马帝国的成员，也就是德意志诸侯国中，只需波西米亚由于历史缘由保存着国王称号，其他诸侯都没称王。况且这个波西米亚国王称号的一切者是当时诸侯中实力最强的奥天时公爵，他还同时具有崇高罗马帝国的皇冠，是德意志的总盟主。因而，在崇高罗马帝国境内擅自称王，就是寻衅奥天时。弗里德里希三世还没那个实力。

为此他想了一个折中的措施，勃兰登堡是崇高罗马帝国的成员，自封勃兰登堡国王，是侵犯奥天时的德意志总盟主位置，这没错。但自己不还兼着普鲁士的公爵吗？普鲁士是祖上从帝国外面带回来的，人家早年间是罗马教皇的骑士团，跟崇高罗马帝国没有瓜葛，不是德意志诸侯。那我自称普鲁士国王，就不算是应战奥天时了吧？

恰恰奥天时当时正有求于他，就默许了他的擦边球，公元1701年，弗里德里希三世在普鲁士首府柯尼斯堡加冕，称“在普鲁士的国王”，改叫弗里德里希一世。

普鲁士，经过这一巧妙的借壳上市，终于由当年的蛮荒之地升格为欧洲列强之一。普鲁士也终于就此成为德意志史上的一个正派角色。而他所带给勃兰登堡、德意志，乃至整个欧洲与世界的，远不止一个名字。

问鼎欧陆

多年前第一次见到普鲁士那片被称为“欧洲的沙砾罐头”的荒贫土地时，条顿骑士们深感自己从此将一无一切，除了手中的《圣经》与圣剑。

骑士团在普鲁士树立了欧洲少有的以农业为基础的经济结构，农业经济所培育的文化特性我们中国人很熟习，就是顽固地激进原来的传统，试图在无限的未来复制有限的过去。在中国，完成这个文化基因传承的中坚力气是无数的地主乡绅，而在普鲁士，也有一群这样的小土地领主阶级，称为“容克”。

容克将普鲁士人同时崇尚思索与武力的文化基因融入勃兰登堡，使得这个原本普通的德意志诸侯逐步变得与众不同。

公元1700年，弗里德里希请来了巨大的科学家莱布尼茨，在柏林树立科学研讨院，将近代科学的种子播撒到了普鲁士，普鲁士也随即开端具有了许多属于自己的巨大思想者。好比克里斯提安·沃尔夫，欧洲唯理论派哲学的集大成者，莱布尼茨与康德之间的桥梁。

普鲁士的思想开端探问天机时，普鲁士的军靴也开端震动大地。公元1713年到1740年，统治普鲁士的第二代国王威廉一世用终身之力为普鲁士留下了一支十万人的正轨军和军事立国的传统。

1740年，弗里德里希二世继位，先王们的耕耘也在此刻迎来收获。弗里德里希二世刚继位就发起了对德意志总盟主奥天时的战争，并击败了对方，开启尔后长达百余年的普奥争霸。

1756年，弗里德里希二世又与英国一同发起了被丘吉尔称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世界大战”的七年战争。

战争中，英国忙于在海外争抢殖民地，没有给欧洲主战场上的盟友普鲁士什么像样的辅佐。即便如此，普鲁士依然独立抵挡法国、奥天时、俄罗斯、瑞典的四面狂攻。仰仗钢铁意志的军队，普鲁士从炼狱般的七年战争中生还。

七年战争洛伊滕战役中的普鲁士骑兵

从此，普鲁士军队成为世界历史舞台上一段新的武神传奇，普鲁士也才真正具有大国位置。尔后，弗里德里希二世又以重商主义和宗教宽容为主要特征的“开通专制”伎俩，将普鲁士的经济与文化同步带向昌盛。

1781年，普鲁士人伊曼纽尔·康德发表哲学巨著《地道理性批判》，在哲学界引发了一场哥白尼式的巨大反动，开启哲学史上属于普鲁士、属于德意志的雄伟时期。尔后，费希特、谢林、黑格尔前赴后继地将普鲁士人的思索引向巅峰。

哲学家康德

十八世纪末，拿破仑战争考验了欧洲，包含普鲁士在内的一切德意志人从法国的胜利中明白了民族统一的重要。拿破仑大潮退去后，德意志人渴求统一，他们撇开了昏昏欲睡的盟主奥天时，将希望寄予给江河日下的普鲁士。

归于尘土

《圣经》和圣剑两种传统互为因果。在莱比锡战役中击败拿破仑的战绩为普鲁士在战后的分红中赢得话语权。1815年，维也纳会议将莱茵河两岸划给了普鲁士，成为普鲁士的莱茵省。1818年，卡尔·马克思作为一个普鲁士人降生在莱茵省，在普鲁士的教育体系下长大。五十年后的1867年，他为未来世界的统治者写就的“圣经”，《资本论》第一卷出版了。

普鲁士是个巧妙的国度，他要么拷问世界，要么拷打世界。

《资本论》第一卷出版后的第四年，公元1871年，铁血宰相俾斯麦带领普鲁士完成了德意志统一大业。普鲁士王国拓展为德意志帝国，霍亨索伦家族的普鲁士王冠也随之升格为德意志皇冠。

这个历史过程相似于秦始皇统一中原，普鲁士相当于秦王国，德意志则相当于整个中国。但统一后的德国没有沿用“普鲁士”这个国号，而是将其升级为德意志帝国。

被普鲁士统一同来的德意志

作为一个国度称号的普鲁士消逝了。但不难看出，这个德意志帝国的主干与脊梁依然还是当年那个尚武的普鲁士，依然热衷于对着全世界张牙舞爪，直至酿成第一次世界大战。

1918年，一战终了，德意志帝国战败解体，皇帝退位，普鲁士的帝国时期终结。战后重组的德国丢弃了普鲁士人的体制，树立民主共和国。但是普鲁士的军国主义依然阴魂不散，又在猖獗的希特勒身上借尸还魂，于是有了第二次世界大战。

1943年，英国首相丘吉尔在德黑兰会议上咆哮：“普鲁士是万恶之源！”偏激地将世界大战的义务与纳粹暴行完整归于普鲁士传统。

战后，同盟国对德意志土地上有关普鲁士的一切中止了彻底的阉割，普鲁士邦，作为德国领土的一部分被强行拆分，大部分给了波兰，而首府哥尼斯堡则被苏联占领，改称加里宁格勒。普鲁士土地上的德意志人被全部迁移，家族庄园被夷平，政府机构被解散，就连地名也差未几都改了。

肢解德国

在往常的德国，至少从名义上曾经看不出多少普鲁士存在过的印记，但普鲁士依然是德国人心中最敏感的历史名词之一。德国人不愿谈及普鲁士，惧怕他人以为那是军国主义余毒。但客观地说，如此简单化天文解普鲁士，是十分莽撞的。

普鲁士早已归于尘土。他留给欧洲的，大半是噩梦，但留给德意志的，却大半是精彩。普鲁士是德意志战车曾经运用过、现已被拆卸的一台动力强劲但保险性能不佳的发起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