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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英图 文征明书《孝经图》 《孝经信述》孝治章第八 【原文】 子曰：“昔者明王之孝治天下也，不敢遗小国之臣，而况于公、侯、伯、子、男乎？故得万国之欢心，以事其先王。治国者，不敢侮于鳏寡，而况于士民乎？故得庶民之欢心，以事其先君。治家者，不敢失于臣妾，而况于妻子乎？故得人之欢心，以事其亲。夫然，故生则亲安之，祭则鬼享之。是以天下战争，灾害不生，祸乱不作。故明王之以孝治天下也如此。《诗》云：‘有觉德行，四国顺之。’” 【释词】 孝治：曹元弼《孝经集注》：“明王行孝以顺天下。此章蒙上‘则天因地以顺天下’之文，言明王本教以为政。隐括五孝终始爱敬有庆无患之旨，以申民用和睦上下无怨之义。故以‘孝治’名章。上章先王见教之能够化民一节，申身教不肃而成，而政在其中。此章正言政不严而治之事。 孝为德之本，教之所由生，即政之所由起。天下非是不能治。明王以孝治天下，乃万世不易之定理也。” 昔者明王：《释文》：“昔，古也。”《左传》：“照临四方曰 ‘明 ’。”邢昺疏：“明王则圣王之称也，是泛指前代圣王之有德者。”孔安国传：“所谓明者，照临群下，必得其情也。故下得道上，贱得道贵。卑者不待尊宠而亢，大臣不因左右而进，百官修道，各奉其职，有罚者主亢其罪，有赏者主知其功，亢而不悖，赏罚不差。有不敝道，故曰明。”‘昔者明王’谓 先古圣明之王，即致使德要道顺天下之先王。上章“则天之明，因地之利，以顺天下。” 明王也者，明乎人人皆生而有明德。王者法天，天明，故王者亦明。 不敢遗小国之臣：遗，忘，遗弃。小国之臣，公侯伯子男以下封地派来的使臣。不敢遗，王者于天下之人无不爱敬。郑玄注：“古者诸侯岁遣大夫聘问天子无恙，天子待之以礼，此不遗小国之臣者也。” 公、侯、伯、子、男：周朝分封诸侯的五等爵位。夏朝诸侯爵位等级“公侯伯”；殷代因循传统，周武王增加“子、男”。公，办事公正。侯，服侍，服侍。伯，长，一国之长。子，慈祥可亲。男，任也，任事。《礼记·王制》：“公、侯田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周公摄政之后，诸侯封地有所扩展。公方圆五百里，侯四百里，伯三百里，子二百里，男百里。郑玄注：“古者诸侯五年一朝天子，天子使世子郊迎。刍、禾百车，以客礼待之。昼坐正殿，夜设庭尞，思与相见，问其劳苦也。”《周礼·大行人》三问三劳，上公之礼，三问三劳；诸侯、诸伯之礼，再问再劳；诸子、诸男之礼，壹问壹劳。 万国之欢心：万国，指天下诸侯国。“万”是概数，极言其多。邢昺疏：“《诗》《书》之言 ‘万国 ’者多矣，亦犹言万方，是举多门言之，不用数满于万也。”欢心，唐明皇注：“言行孝道以理天下，皆得欢心，则各以其职来助祭也。”邢昺疏：“言明王能以孝道理于天下，则符伯侯之欢心，以事其先王也。” 事其先王：先王，这里指圣明君王已逝世的先祖。依据周礼，嫡长子继承王位，只需嫡长子才干掌管对先王的祭奠。嫡长子的弟兄们分封到各地成为诸侯，授予不同的爵位。参与祭奠时，诸侯依照爵位上下以及血缘亲疏前来助祭。《周颂》中“骏奔忙在庙”描画的就是助祭盛况。孔安国传：“事之者，谓四时享祀，骏奔忙在庙也。” 治国者：此处专指诸侯。郑玄注：“治国者，诸侯也。” 侮其鳏寡：侮，轻视、怠慢。鳏寡，《孟子·梁惠王下》：“老而无妻日鳏，老而无夫日寡，老而无子曰独，幼而无父曰孤。此四者，天下之穷民而无告者。”郑玄注：“丈夫六十无妻曰鳏，妇人五十无夫曰寡也。”邢昺疏：“则知鳏夫寡妇是国之微贱者也。言微贱之者国君尚不轻侮，况知礼义之士乎？” 士民：士人与庶民。邢昺疏：“谓民中知礼义者。”“此皆泛指有学问之人，不用居官授职之士。” 事其先君：庶民都来参与诸侯对其先祖祭奠仪式。唐明皇注：“诸侯能行孝理，得所统之欢心，则皆祭事助其祭享也。”邢昺疏：“此言诸侯孝治其国，得庶民之欢心也。一国庶民皆是君之所统理，故以‘所统’言之。” 治家者：卿大夫。郑玄注：“治家，谓卿，大夫。” 臣妾：家里仆人，男性称为臣，女性称为妾。孔安国传：“臣与妾，贱人也。”古文本“臣妾”之下有“ 之心”二字，敦煌遗书各种抄本，包含郑玄《孝经注》抄本，皆有“之心”二字。因而，古文本为是，今传本当是唐明皇所删改。 妻子：妻与子。《孔子家语·大婚解第四》：“昔三代明王，必敬妻子也，盖有道焉。妻也者，亲之主也；子也者，亲之后也，敢不敬与？是故君子无不敬。敬也者，敬身为大。身也者，亲之支也，敢不敬与？不敬其身，是伤其亲。伤其亲，是伤本也。伤其本，则支从之而亡。三者，庶民之象也。身以及身，子以及子，妃以及妃。君以修此三者，则大化忾乎天下矣。昔太王之道也，如此，国度顺矣。”《中庸》：“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 以事其亲：亲，父母双亲。邢昺疏：“言以孝道理治其家者，不敢失于其家臣妾之贱者，而况于妻子之贵者乎？言必不失也。故得其家之欢心，以承事其亲也。” 夫然：夫，在这里读作二声，句首语气词。然，如此，这样。唐明皇注：“‘夫然’者，然上孝理皆得欢心，则存安其荣，没享其祭。” 生则亲安之：生，健在。亲，父母双亲。安，心安，安乐。之：子女之孝养。郑玄注：“养则致其乐，故亲安之也。”《大戴礼记·曾子大孝》：“民之本教曰孝，其行之曰养，养可能也，敬尴尬；敬可能也，安尴尬；安可能也，久尴尬；久可能也，卒尴尬。” 祭则鬼享之：“鬼者，归也。”享，父母尊长过世之后，后代祭奠祖先供奉酒食蔬果，让逝者魂灵安享。《礼记·祭统》曰：“ 祭者，所以追养继孝也。”“是故孝子之事亲也，有三道焉：生则养，没则丧，丧毕则祭。养则观其顺也，丧则观其哀也，祭则观其敬而时也。尽此三道者，孝子之行也。” 天下战争：郑玄注：“上下无怨，故战争。”孔安国传：“上下行孝，爱敬交通，天下战争，人和神悦。” 灾害不生：郑玄注：“风雨顺时，百谷成熟。”邢昺疏引皇侃注：“天反时为灾，谓风雨不节；地反物为妖，妖即害物，谓水旱伤禾稼也。善则逢殃为祸，臣下反逆为乱也。” 祸乱：人为构成的祸害。郑玄注：“君惠，臣忠，父慈，子孝，是以祸乱无缘得起也。”《礼记·礼运》云：“ 何谓人义？父慈，子孝，兄良，弟弟，夫义，妇听，长惠，幼顺，君仁，臣忠，十者，谓之人义。讲信修睦，谓之人利；争夺相杀，谓之人患。故圣人所以治人七情，修十义，讲信修睦，尚推让，去争夺，舍礼何以治之？”《汉书·礼乐志》：“于是教化浃洽，民用和睦，灾害不生，祸乱不作”。 故明王之以孝治天下也如此：邢昺疏：“言明王孝治天下，则诸侯以下各顺其教，皆治其国度也。如此各得欢心， 亲若存则安其孝养，没则享其祭奠。故得和气降生，感动昭昧，是以普天之下和睦安定。灾害之萌不生，祸乱之端不起，此谓明王之以孝治天下也，能致如此之美。” 有觉德行，四国顺之：语出《诗经·大雅·抑》。觉，大。《广雅·释诂》：“觉，大也。”郑玄注：“觉，大也。有大德行，四方之国顺而行之也。”孔安国《传》释“觉”为“正直”，与郑玄观念有所不同，“直也，言先王行正直之德。”四国，天下四方之国。 【文言】 孔子说：“先前圣明君主立身行道以孝来管理天下，对小国派来的使臣一样恭敬有礼，无丝毫怠慢轻忽，更何况关于分封的公、侯、伯、子、男呢？（天子以爱敬行教天下）各诸侯国心悦诚服，都前来和明王一同祭奠天地君亲。管理邦国的诸侯，关怀鳏寡孤独废疾而无丝毫欺负，更何况关于士子民众？因而，国君以孝行赢得庶民的爱戴，士民也前来一同助祭先君。管理采邑的卿大夫，同样以孝道齐家，看待家里的臣仆奴婢尊重而不失礼，更何况看待自己的妻子和儿女呢？因而，卿大夫得到一家人上上下下的欢心，大家都尽心来服侍其双亲。如此这样，父母在世之时，使父母安定舒心；父母逝世之后，依照时节祭奠父母。于是天下安定战争，风调雨顺，没有自然灾害，没有奉公守法之事。圣明的君王以孝敬治天下就会呈现这样的现象。《诗经》里说：天子有至善的德行彰显于天下，天下四方各国都会归顺。 【先贤精义】 刘沅《孝经直解》：声明上文博爱之旨。恐人以博爱为兼爱，而不知其由爱亲而推也。不敢遗、不敢侮、不敢失，皆爱之故敬之也。诸侯、大夫、士，以天子之身为则，天子本孝以为教，而爱敬敷焉。其下皆能尽孝，亦以爱敬及于臣民，则太和翔洽，人各有欢心。戴其君如父母，而君孝父母之心，锡类不遗，天下被君之泽，祝其君之父母寿考安乐。故父母生安其荣养，没飧其至诚，天下战争。灾害、祸乱，皆由人心乖戾而生，今孝治浹洽，人人各尽其孝，天下同安于孝，天理相孚，天气协应，故无之也。引《诗》言德行之大，无过于孝，故四国顺之觉大也。 黄道周《孝经集传》：爱敬著于心，则恶慢远于人；恶慢著于心，则怨讟生于下矣。聚顺承欢，人道之至大者也。《易》曰：“雷出地奋，豫；先王以作乐崇德，殷荐之上帝，以配祖考。”夫得万国而不得其欢心，虽得万国安用乎？孟子曰：“天下大悦而将归己，视天下悦而归己，犹草芥也。惟舜为然。不得乎亲，不能够为人；不顺乎亲，不能够为子。舜尽事亲之道而瞽瞍底豫，瞽瞍底豫而天下化，瞽瞍底豫而天下之为父子者定。此之谓大孝。”若舜可谓得万国之欢心者矣。《诗》曰：“媚兹一人，应侯顺德。”舜之谓也。 治国而侮士民，则骄溢之过也。骄溢者，富贵之过也。骄溢不长存，富贵不长保，故失社禝、怒人民者比比也。《书》曰：“怀保小民，惠鲜鳏寡。自朝至于日中昃，弗遑暇食，用咸和万民。”《诗》曰：”惠于宗公，神罔是怨，神罔是恫。”文王之谓也。 言非法言，行非法行，则其臣妾妻子意而薄之矣，又以富贵怒其妻子，则是绝祀也。孟子曰：“身不行道，不行于妻子；使人不以道，不能行于妻子。”以孝为治者常思其亲，则敬爱、畏敬、贱恶、哀矜、傲惰，此五僻者无繇而生也。夫爱敬而亦有僻者乎？爱敬不于其亲而爱敬它人，故其亲怒于上而众怨于下也。 甚矣，聚顺之大也，聚天下之欢心致使二人之养，是荐上帝配祖考之所从始也。生则聚顺以为养，死则聚顺以为祭。去人之力而用其志，用人之志而萃其心，是仁人孝子之极致也。孟子曰：“桀、纣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夫不得民之心而欲以养其亲，犹以草泽之牛豕为智也。《诗》曰：“绥以多福，俾缉熙于纯嘏。”多福纯嘏，非合天下之爱敬而能之乎？ 觉者，所为教也。教者，所为孝也。民意不欢，天下不顺，虽贞子无以顺于父母。故灾害祸乱，则民意之不顺为之也。和气生则众志平，众志平则怨恶息，天人交应而鬼神从之。《书》曰：“协和万邦，黎民于变时雍。”盖言顺也、唐虞之治非聚众顺而能有此乎？故曰“明于顺，然后能守危也。”是之谓也。 【附录】 《礼记·王制》：“诸侯之于天子也，比年一小聘，三年一大聘，五年一朝。”郑玄：“比年，每岁也。小聘使大夫，大聘使卿，朝则君自行。”依照周礼，诸侯按时遣使朝见天子曰“殷覜（tǐao‘眺’之异体）”；诸侯之卿不定期朝见天子谓之“时聘”；诸侯亲身朝见于天子则曰“朝”。天子聘问诸侯，以十二年为一周期。第一年天子遣卿大夫到各诸侯国聘问，称之为“存”；第三年再至各诸侯国聘问，称之为“规”；第五年再至各诸侯国聘问，称之为“省”；第七年派遣象胥到各诸侯国晓谕言语，协合辞命；第九年派遣乐官至各诸侯国晓谕文字，听察声律音乐；第十一年检察各诸侯国所用瑞节，统一度量衡，平成牢礼之数，修订规律；第十二年天子亲身到各诸侯国视察，称之为“巡”。 《白虎通·朝聘》：“所以制朝聘之礼何？以尊君父，重孝道也。夫臣之事君，犹子之事父，欲全臣子之恩，一统尊君，故必朝聘也。聘者问也，缘臣子欲知其君父无恙，又当奉土地所生珍物以助祭，是以皆得行聘问之礼也。” 《孟子·离娄章上》：“孟子曰：‘桀、纣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民之归仁也，犹水之就下，兽之走圹也。’” 《礼记·祭义》：“曾子曰：‘身也者，父母之遗体也。行父母之遗体，敢不敬乎？居处不庄，非孝也；事君不忠，非孝也；莅官不敬，非孝也；朋友不信，非孝也；战陈无勇，非孝也；五者不遂，灾及于亲，敢不敬乎？亨孰膻芗，尝而荐之，非孝也，养也。君子之所谓孝也者，国人称愿然曰：『幸哉有子！』如此，所谓孝也已。众之本教曰孝，其行曰养。养，可能也，敬尴尬；敬，可能也，安尴尬；安，可能也，卒尴尬。父母既没，慎行其身，不遗父母恶名，可谓能终矣。仁者，仁此者也；礼者，履此者也；义者，宜此者也；信者，信此者也；强者，强此者也。乐自顺此生，刑自反此作。’” 《春秋繁露·郊语》：“所闻曰：天下战争，则灾害不生。今灾害生，见天下未战争也，天下所未战争者，天子之教化不政也。《诗》曰：‘有觉德行，四国顺之。’觉者，著也，王者有明著之德行于世，则四方莫不响应风化，擅长彼矣。故曰：悦于庆赏，严于刑罚，疾于法令。” 《礼记·淄衣》：“子曰：‘上好仁，则下之为仁争祖先。故长民者，章志，贞教，尊仁，以子爱庶民，民致行己以说其上矣。《诗》云：『有梏德行，四国顺之。』’” 《韩诗外传》卷五：“水渊深广，则龙鱼生之；山林繁茂，则禽兽归之；礼义修明，则君子怀之。故礼及身而行修，礼及国而政明。能以礼扶身，则贵名自扬，天下顺焉，令行遏止，而王者之事毕矣。《诗》曰：‘有觉德行，四国顺之。’夫此之谓也。” 自2021年7月起，第一版《孝经信述》将在文化传统微信公众号（wenhuact）首发连载，以供宽广《孝经》研习者，文化喜好者研读。文化传统微信公众号（wenhuact）所发《孝经信述》稿件链接，可用于个人学习珍藏，个人朋友圈及相关经典学习群转发分享，其他平台转载或用于公益经典传习之外用处的，敬请联络文传君（微信号：wenhuact001或 wenhuact002）取得受权和相关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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