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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6年合肥城内的某天，蜿蜒数里的红妆队伍排了十条街，热繁华闹地进了龙门巷有名的官宦之家张家。 新嫁娘丰厚的陪嫁，让全城的人都为之咋舌： 成套的紫檀木家具，精雕细琢、流光溢彩；床桌、用具、箱笼、被褥、衣物等一应俱全；金银首饰、翡翠玉器更是数不胜数，就连扫帚、簸箕都是成套的，每把扫帚上全都挂了银链条……
新娘子入了新房，坐床撒帐后媒婆掀开了她的红盖头，凤冠下的缨珞一挑，看繁华的人都眼前一亮，新娘子太漂亮了！ 只见她一张粉脸娇怯怯，生一双轻轻上挑的凤眼，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整个人美得像从画上走出来，光辉四射。 在众人一片的赞扬声里，一个上了年岁的老太太却忍不住可惜道：“太露了，留不住，会不短命的。” 大喜的日子，那么多祝福都没能淹没这句“不吉利”的话，谁能想到多年以后会真的一语成谶呢？ 这位刚刚21岁的妙龄新妇，受过高等教育也接受过新文化的洗礼，却在往后的16年里前后怀了14胎，存活下了四姊妹、五兄弟9个孩子，于1921年10月16日放手人寰。
她的四个女儿，便是近代史上鼎鼎有名的名媛姊妹团“合肥四姐妹”——大姐张元和、二姐张允和、三姐张兆和，以及四妹张充和。 其中的张兆和大家应该比较熟习，她的丈夫便是一代文学巨匠沈从文。 张家四姐妹的盛名，也让她们母亲陆英的故事被广为传播。 一位巨大的母亲，十六年的时间里再接再励地生育，最终将生命定格在了36岁。 生如夏花，人生瞬华。且让我们走近陆英，走进她的世界，去了解她所处的时期以及她的命运。
陆英女士独一单人照
陆英祖籍合肥，是盐商世家，由于父亲任职扬州盐务官，便举家搬迁了去。 俗语说“两淮盐，天下咸”，扬州靠近沿海天文条件得天独厚，自唐朝以来就是全国盐业的贸易中心，乾隆皇帝都慨叹过“富哉商乎！吾不迭也”，所以清朝时期这两淮盐商到底多富有，大家都能想象。 正由于不差钱，陆英才有了那花了整整一年时间置办的“十里红妆”来陪嫁。 陆英在家行二，虽不是独一的孩子，但备受溺爱。自幼起接回礼仪和文化的教育，小小年岁便能在家辅佐母亲料理家事，加上陆英聪明得体，外人说起，都知道陆家的二小姐端庄贤淑。
陆英的父亲是当时的盐务官陆静溪，由于要到扬州上任，于是便买了扬州张氏家族的宅子，一来二去两家也就熟络了起来。 张氏一族总共有上百人，人丁比较兴隆，而这一切的荣光要从张树声这一辈开端，也就是陆英丈夫张武龄的爷爷。 张树声当时投靠了朝廷重臣李鸿章，由于其镇压叛军有功，被大清朝提为封疆大吏，一路开绿灯，升到了直隶总督的职位上，自此之后张家日渐兴隆起来，具有了上万顷的土地，每年能收十万担租。 全国各地都有张家的地产，随后又跟李鸿章结了姻亲，能够说是权力颇大、家财万贯的显赫之家。
张树声生有9个儿子，长子张云瑞年近四十仍膝下无子，于是便将五房所生的一个男孩过继到了长房。 张云瑞不惑之年才感遭到抱子之乐，给这个孩子取名为绳进，字武龄，有“绳其祖武”之意，希望他能像祖父张树声普通光耀门楣。 仅仅八年之后，张云瑞便病逝。长房长孙，加上这一脉真实男丁凋谢，独一的“继承人”张武龄自是被家族寄予厚望。 合肥自来有“女大三，抱金砖”的说法，转眼张武龄长成十七岁的俊秀少年，到了适婚之年，遴选一个门当户对、优秀能干的妻子是十万火急，只需贤惠能干的当家主母，才干担负起张家繁重的后宅事务。
张家姐妹们在下棋娱 张家与陆家历来交好，一个官宦世家，一个富贵名门，两家若能结为秦晋之好，自然如虎添翼。 陆英并非陆家女儿里最美最年轻的，但性格稳健、才干突出，张家人很是称心，托媒人定下了这个年长张武龄4岁的媳妇。 载满嫁妆的船只从扬州动身，带着忐忑的陆英远离家乡，驶向她未知的命运。
陆英嫁进张家后，要面对什么状况呢？ 彼时张家兴起的第二代相继逝世，张武龄、陆英夫妇便成了第三代的顶梁柱。除了要照顾三个寡妇婆婆外，还要照顾父辈遗留下来的母亲、婶婶，以及同族旁支的婶婶、婆婆们。
庞大的家庭里，管理仆佣工人、人情往来、账务支出等，各方各面都要打点的面面俱到。 二女张允和在她的家庭回想录中提到，她年幼时每天光吃饭就有近四十人，母亲（陆英）样样事做得周到妥当，从不失礼。 在陆英的料理下，大家庭总是一团和气，杂乱无章。 几位婆婆年轻时没能够给张家开枝散叶，到陆英这便尤为关注，希望她夫妻二人能将家族的香火持续下去。 陆英的四个女儿，于1907年至1913年间出生，婚后次年，长女元和便呱呱坠地。作为张武龄的第一个孩子，婆婆们虽重男却不轻女，对她心疼有加。
1928年元和读大学时期 1909年7月，二女允和出生。陆英这次消费吃尽了苦头，由于产程过长加上脐带绕颈，允和生下便气息奄奄。 元和与允和之间，陆英夭折了一个男孩，晚辈们盼孩子曾经盼得快要发疯了。所以大祖母用尽措施，最后让一个仆妇往婴儿脸上足足喷了108袋烟，花了9个钟头才救活了过来。 仅仅两个月后，陆英便怀了三女兆和。1910年兆和出生时，陆英忍不住大哭，原本全家人翘首以盼都觉得会是个男孩，几位祖母脸色都不美观。
张兆和与沈从文 兆和暮年回想起还说“我命中一定是不受欢送的女孩，在姐妹中无足轻重，没人疼、没人关怀”…… 兆和后边生了一个弟弟，但是脐带出血夭折了。1913年5月17日，四女充和出生。 充和缺乏1岁、刚刚断奶时，就被陆英送给合肥二房寡居的叔婆做了孙女。 由于充和的奶妈忽然回乡，她便日夜啼哭，陆英腹中又有了长子宗和，侍奉晚辈、照顾孩子、各种家庭事务，她真实分身乏术。 自1914年到1921年，除去夭折的，陆英先后为张家生育了五个男孩：宗和、寅和、定和、宇和、寰和。真正以一己之力让长房这一脉人丁兴隆了起来！
张武龄和6个儿子 张武龄好读书，喜购书，把终身的热忱都投入到了教育事业中去。他主张男女对等，以为女子不应当依托男子，要能独立生活。 1917年举家搬迁至苏州后，他兴办了乐益女中，免费让贫穷的女孩接受教育，女校维护所需的资金、教员们的工资，都是他的私人财富支付。 陆英默默支持丈夫的事业，尽己所能将前方的家庭运营好。 她和丈夫一样，对子女教育都极注重。陆英具有自己一个小书房，和丈夫的大书房隔窗相对，中距离着个长着芭蕉的小院，她常在书房里记账、写字。
左起：兆和、寅和、万教员、宗和、允和、元和 夫妻俩对古文和新学厚此薄彼。女孩们有一位老先生专教古文，一位王先生既教古文，也教新书；稍大些又请了女先生万教员教算学、自然、音乐、体操、舞蹈等；此外还有两位刻蜡版、抄讲义的先生。 陆英儿女多，家务忙，还要管合肥的田租账目，忙不外来，因而不得不把孩子交给“干干”们照料管束。 在张家，每个孩子断奶后请的贴身保姆都叫“干干”。 干干都是贫穷且寡居的苦命女人，大字不识，陆英便在干干中推行识字运动。每个小主人都要敦促和“指导”各自的干干认字。 兆和的干干姓朱，每天会帮陆英梳头。陆英便趁早晨朱干干为她梳头时，排开二十个方块字在桌上，一面梳头，一面教朱干干认字。
光华大学时的张允和 张家的读书习尚很浓，连保姆们都爱读书。兆和嫁给了沈从文后，娘家保姆去探望三小姐，顺便就将沈家书房里珍藏的巴金、茅盾的新作读完了，走时还点评说：“不外如此”…… 陆英对人之爱，不分主仆，知人善用，待下人宽厚敦睦。 她的言行也影响着儿女们，孩子们无论吃什么都要分给保姆一半，多年以后张家姐弟回想起他们的“干干”时，仍情真意切。 张允和写《我的母亲》时，就提到： “母亲忠厚而多才，在她的管理下，大家庭总是平和平稳，从未有过小孩子打架骂人、仆人闹纠葛，以至连男工、女工谈恋爱的事情都没有发作过……
张充和 陆英固然盛年早逝，但她留给子女的美德传承，却是不可抹煞的一笔肉体财富。
1921年10月16日，秋风瑟瑟。 苏州胥门寿宁弄8号的张家，一大群孩子跪在陆英的床两边，哭着喊叫，周围的人都拭泪不止。 孱弱的陆英看着年幼的子女们，最小的寰和还在摇篮里，眼中泪珠滚滚而下，滚到疏松的鬓边、耳边…… 临终之前，陆英理清家中财物，由于张家富庶用不上，她将嫁妆剩余全部退还给了扬州娘家。
又把九个孩子的保姆和奶妈都叫到身边，每人给了200大洋，要他们保障日后不论遇到什么事情，一定要坚持把孩子带到十八岁。 保姆们感念陆英，服从她的的遗愿，都陪伴自己担任照顾的孩子到了十八岁。 依据允和的回想录，陆英是在生第十四胎后因拔牙惹起血中毒而死的！ 十六年里，陆英不时地透支自己的身体生育，简直每次一出月子就又怀孕。 我们无从判别她的死亡能否与不连续的生育有关。多年之前，养在深闺的女子凤冠霞帔坐在行往合肥的嫁船上，不知能否想过自己会有这般的人生呢？
张允和、周有光结婚照 即便开通如张武龄，他给女儿们的名字都带“两条腿”（元和、允和、兆和、充和），暗寓长大以后都要分开家；儿子们的名字却都带个“宀”（宗和、寅和、定和、宇和、寰和、宁和），表示男孩是留在家里的顶梁柱。 我们无法脱离时期的认知限制，去评判当时的价值观。仅仅从四姐妹的教育上来看，张武龄夫妇曾经抢先于当时大多数的人。 一年之后，21岁的韦均一嫁给了张武龄，成为9个孩子的后妈，生育了最小的弟弟宁和。 活着的人，人生总要继续。 陆英这终身端方明礼，晚辈夸她、同辈赞她、幼辈服她，独独疏忽让自己停下来喘口吻。
张元和与顾传玠结婚照 但从一个母亲的角度而言，她这终身又是无比胜利的！ 张家四姐妹知书达理，昆曲、书法、丹青、诗文无一不精，被誉为“最后的大家闺秀”。 著名文学家叶圣陶都曾经说过：“张家的四个才女，谁娶了她们都会幸福一辈子！” 长女元和，精昆曲，其夫为昆曲名家顾传玠；次女允和，擅诗书格律，嫁与“汉语拼音之父”周有光；三女兆和是编辑，夫为一代文豪沈从文；四女充和通书法，执教于耶鲁大学，夫为美籍汉学家傅汉斯。
张充和与傅汉斯结婚照 姐姐们的盛名掩盖了弟弟们的光辉，其实文学家宗和、诗人寅和、作曲家定和、植物学家宇和、教育学者寰和，均在各自范畴富有建树。 后母所生育的宁和也是鹤立鸡群的音乐家。 儿女们的胜利离不开母亲陆英的付出与牺牲，更离不开张武龄这位民国教育家开通的家风和对教育的透彻了解。 诗人卞之琳倾慕充和，写下过著名的《断章》：“你站在桥上看景色，看景色人在楼上看你”…… 陆英并不需求我们这些局外人可惜，她也有自己的景色，就像她透过芭蕉叶看向丈夫的书房，就像她书桌上的铜镇尺，上面刻着的七个字： “愿作鸳鸯不羡仙”…… -End- 看古今世事，读书中天地，欢送关注@沁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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