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尔格·哈卢贝克，一位古乐挖掘者与他的唱片

文/李峥

近些年来，被挖掘出来的古老年代的作曲家与音乐作品越来越多，于是人们会生出一个疑问——那些已有的经典之作曾经足够多，而这些重新挖掘的作品关于倾听者来说能否具有同等的价值呢？个人觉得，它们最重要的作用或许就在于衔接了音乐历史上缺失的一些环节，关于研讨音乐作风与方式的展开具有一定的意义。同时，新挖掘的音乐多来自古典时期之前的洛可可、巴洛克、文艺复兴和中世纪，将爱乐者的视野引向了一片更宽广的天地。

在众多挖掘者中，有一位来自德国的约尔格·哈卢贝克（J?rg Halubek），他集羽管键琴演奏家、管风琴演奏家、指挥家于一身，自2016年至今不时担任斯图加特国立音乐与表演艺术大学的管风琴和历史键盘乐器教授。近来我搜集到他挖掘并录制的四款唱片,其中器乐作品的两张：羽管键琴作品集《帕萨卡利亚》和为小提琴与通奏低音的《奏鸣曲与坎佐纳》,歌剧作品的两套：布雷夏内洛（G.A.Brescianello）的《提斯柏》（Tisbe）和海尼兴（J.D.Heinichen）的《弗拉维奥·克里斯波》（Flavio Crispo）。

即便关于像我这样涉猎普遍的倾听者来说，这些作品大部分都也是初次听到，并且有的作曲家是完整陌生的，不外这并未影响观赏的效果，唱片中的内容给人的觉得是新颖的，假如是对音乐历史感兴味，置信也一定会对这些音乐感兴味。下文凑合这几张唱片做一简介。

羽管键琴作品集：帕萨卡利亚

这张独奏作品唱片，显现出哈卢贝克的宽广视野，从生活在文艺复兴与巴洛克之交的G.弗雷斯科巴尔迪，到现代的利盖蒂，古今曲目皆有涵盖。同时，我们会发现唱片里的作品从17世纪中期一步跳到20世纪，这倒是印证了现代音乐与古代音乐的关系比同19世纪更密切的说法，或者也能够反过来说，古代音乐曾经融入现代音乐，并成为现代音乐的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

唱片以西班牙作曲家卡瓦尼列斯（J.B.J.Cabanilles）的一首《帕萨卡利亚》（Pasacalles del premo tono）为开篇，固然曲作者生活的年代从17逾越到18世纪，但是这支乐曲却充溢了文艺复兴作风，当然其丰满度肯定超越了16世纪的早期键盘乐曲，它或许是整张专辑中给人觉得最古老的一首。倒是生活在17世纪初的意大利作曲家弗雷斯科巴尔迪的《第7托卡塔》（Toccata Settima）不论音乐作风还是复杂水平都给人以很“现代”的觉得，它的不连续地滚动的起始在卡瓦尼列斯之后呈现，特别给人留下了极端深化的印象；接着其后的是弗雷斯科巴尔迪的另一作品《帕萨卡利亚》（Partite sopra Passacagli），连绵不绝的旋律矜持而高尚，情感颜色浓郁。接着的两首是法国作曲家德·安格勒贝尔（J.-H. d’Anglebert）的作品，先是一首忧伤而宁静的前奏曲（Prelude in d），然后是一首华美的帕萨卡利亚（Passacaille d’Armide [Mr.De Lully])——旋律出自吕利的歌剧《阿尔米德》。

唱片的第6至10首全部是德国作曲家的作品。冯·克尔（J.C. von Kerll）的《第1托卡塔》（Toccata prima）有一个舒缓而深沉的开端，乐思随后的展开十分丰厚，轻盈的高音与猛烈的强音构成起伏跌宕之势。冯·克尔的第二首作品《帕萨卡利亚》（Passacaglia）给人以庞大的叙事感，自始至终似乎都处于激情澎湃的状态，急速演奏的段落特别令人亢奋。随后的两首是出生于法国的德国作曲家穆法特（G.Muffat）的作品，《第8托卡塔》（Toccata octava）是一首变更丰厚的乐曲，开端部分的琴声构成一种不时奔涌向前的音流，接着的一段是颇有力度的高兴心情的释放，之后阅历短暂的徐缓而抒情、轻盈且跳脱，又转回力气与高兴之中，并在热情的氛围中终了全曲。穆法特另一作品《帕萨卡利亚》（Passacaglia）同样有着极端丰厚的变更，那能够说是一种戏剧性。J.S.巴赫的作品自然是不会少的——固然只需一首《帕萨卡利亚》（BWV 582），此曲将听者带入沉静之境，并令人投入到最深切的情感念抱。

最后一首是匈牙利作曲家利盖蒂的《匈牙利帕萨卡利亚》（Passacaglia Ungherese），充溢了音色变更的作品，现当代羽管键琴作品十分稀有，此曲能够让大家尝尝鲜了。这张唱片的一切曲目，哈卢贝克的设计与演奏给我的觉得蛮有戏剧感的，从古老的到现代的键盘作品一路听来，一小时横穿四百年的历史，这其中千变万化，令人意趣盎然，这正是当今古乐的兴味与魅力之所在。

沙耶吉与哈卢贝克

法里纳：奏鸣曲与坎佐纳

法里纳（C.Farina）是17世纪上半叶的意大利作曲家、指挥家、小提琴家，仅活了35岁，堪比同世纪下半叶的、仅活了36岁的英国作曲家珀塞尔。法里纳虽说是意大利人，但却对那一时期德国小提琴演奏艺术影响深远，由于当年他在曼图亚成为一位技艺高超的小提琴乐师之后，很快就被德累斯顿宫廷招去做了乐长，并在德国渡过了自己终身中最具发明力的时光。在音乐历史上，法里纳的名字可与施梅尔策和比贝尔相提并论。

这张《奏鸣曲与坎佐纳》的唱片，将法里纳的四首小提琴奏鸣曲和两首坎佐纳之间交叉以同时期其他几位作曲家的六首作品，其乐器组合方式各异，并经过演奏密切衔接在一同，从而构成一个有机的整体。演奏者包含：沙耶吉（Leila Schayegh）主奏巴洛克小提琴，哈卢贝克演奏管风琴和羽管键琴，卡米尼蒂（Daniele Caminiti）演奏短双颈琉特琴（theorbo）和大双颈琉特琴（archlute），佩塞克（Jonathan Pesek）演奏大提琴和低音维奥尔琴（viola da gamba）。

法里纳的小提琴奏鸣曲与坎佐纳均创作于德累斯顿，时间是1626和1628年。其中奏鸣曲虽为单乐章，但是随着音乐的变更，在快慢与强弱的转换之间，能够听到它们含有不同的段落。特别有趣的是，在其中的三首奏鸣曲的演奏中，哈卢贝克一会儿弹管风琴，一会儿弹羽管键琴，并且通常慢速段落是管风琴，快速段落是羽管键琴，于是便愈发明晰地构成了乐曲的段落感。这三首奏鸣曲分别是la Farina、la Desperata、la Franzosina，通奏低音的配置是琉特琴、低音弦乐器、管风琴与羽管键琴。另有一首十分短小的奏鸣曲la Fiama，是由一把琉特琴伴奏的。两首坎佐纳的乐器编配也不一样，la Marina由巴洛克小提琴与羽管键琴演奏，la Bolognesa由巴洛克小提琴、琉特琴、低音弦乐器、羽管键琴演奏。

从这些作品中，我们能够看到法里纳的音乐具有如歌与精致的特性，并凸现一种颇为节制的表白，令他的音乐更接近于波希米亚的比贝尔，而非他的同胞维瓦尔第，这特别表示于快速段落的灵动而不喧哗，同时慢速段落则纯真而少有渲染。巴洛克小提琴家沙耶吉正是恰如其分地掌握住了法里纳音乐中的灵动与纯真，让音乐构成一种自然流淌的效果，致使于不由得使人觉得这些作品就是作曲家为她量身订造的。哈卢贝克在管风琴与羽管键琴的演奏中，也是充沛与沙耶吉的演奏达成心情上的呼应，二者的协作令音乐产生出一种巧妙的韵律感，就像我们生命中的呼吸普通。

唱片中其他曲目均为独奏作品，包含：斯特凡·瑙（Steffan Nau）的为巴洛克小提琴独奏的《幻想曲》，罗西（M.Rossi）的为羽管键琴独奏的《第4托卡塔》和《第7托卡塔》，梅利（P．Melli）的为大双颈琉特琴独奏的《西里亚诺半音随想曲》（Il Ciarlino Capricio Chromatico），以及无名氏（anon.）的为低音维奥尔琴独奏的《我内心深深恐惧》（Viel trawren in meinen hertzen）和为巴洛克小提琴独奏的《弗朗茨幻想曲》（Fantasia Frantz）。

羽管键琴作品集《帕萨卡利亚》

法里尼《奏鸣曲与坎佐纳》

布雷夏内洛《提斯柏》

海尼兴《弗拉维奥·克里斯波》

布雷夏内洛的《提斯柏》和海尼兴的《弗拉维奥·克里斯波》

关于巴洛克歌剧的复兴是近些年来的抢手话题，维瓦尔第、亨德尔以及威尼斯乐派的卡瓦利、那不勒斯乐派的亚历山德罗·斯卡拉蒂等作曲家的歌剧被大量挖掘和重新演出，给当代观众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新颖觉得。本文引荐的《提斯柏》和《弗拉维奥·克里斯波》这两部人们陌生的歌剧作品，是由哈卢贝克挖掘并指挥录制的，它们的意义在于为我们了解歌剧的历史流变提供了可直观感受的实例。

有意义的是，两部歌剧的谱写者都与意大利有着不解之缘。布雷夏内洛固然生于博洛尼亚，后来却在斯图加特展开了自己的音乐事业；而海尼兴虽身为德国人却远赴意大利——主要在威尼斯生活了整七年时间，为自己的歌剧创作吸取了丰厚的营养。因而，二者的作用异曲同工，一位将意大利作风带到德国，一位将意大利作风带回德国，在这同时，他们以此为基础展开出属于各自的特征。在这两位作曲家中，个人仅对海尼兴熟习一些，他的那套《德累斯顿大协奏曲》为巴洛克音乐中我最喜欢的作品之一。

两部歌剧分别与文学著作和历史事情相关联，布雷夏内洛的《提斯柏》取材自奥维德《变形记》中的故事“皮拉摩斯与提斯柏”（Pyramus & Thisbē），海尼兴的《弗拉维奥·克里斯波》则触及皇帝康斯坦丁一世（Emperor Constantine I）的儿子弗拉维奥·克里斯波（Flavius Crispus）。与巴洛克时期法国歌剧主要以神话为题材不同，意大利歌剧从蒙特威尔第的《波佩阿的加冕》开端就在题材选择方面延伸到神话之外的范畴，直至随后的那不勒斯乐派以普通人的生活作为题材。

固然就整体结构和咏叹调作风特性来说，这两部歌剧属意大利式的，但是布雷夏内洛的《提斯柏》的序曲很有些与众不同，起始是严肃而速度适中的，然后紧接着快板速度的，并不时持续到终了，具有法国序曲的某些特性，但是却又与吕利所创建的法式歌剧序曲不尽相同；而海尼兴的《弗拉维奥·克里斯波》则是最典型的意大利式序曲，分为明显的快-慢-快三个部分。唱片中参与演唱的歌手都十分优秀，斯图加特巴洛克乐团（Il Gusto Barocco）的演奏也十分到位，他们与哈卢贝克协作共同恢复了这两部古老的作品。

在此我特别想说一说关于这两部陌生的歌剧我们该如何观赏。个人觉得最好的措施是采用指挥家哈卢贝克的视角切入——从名义上看，对它们的发掘或许有着一些学术的意味，是对衔接历史的某处链条的一种修复，但是当我们触碰到它们的时分，却会完整被音乐中的激情所感动，让人觉不出有明显的历史久远感。哈卢贝克的作用正是在于将对古乐的学术研讨，化为可为人们乐于接受的倾听体验，这也恰恰是他的视角，即：不将它们当作古老的化石，而是将它们挖掘出能够与现代人的情感相交流的新意。

古乐从开端复兴，到后来展开成熟，再到往常不时有被遗忘的作品得以复生，每一代古乐演奏家都起着各自的作用。哈卢贝克在羽管键琴、管风琴、指挥这几个范畴所取得的成果越来越引人注目，他最新出版的唱片是巴赫的管风琴作品第一辑，而在我写本文的时分，他正在录制第二辑。或许在不远的未来，哈卢贝克将会成为新一代引领古乐潮流的人物，这是一件值得等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