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 本刊记者 王菁菁
爷爷这个称谓，在你的心中是怎样的形象？
慈祥、和蔼、严肃、呆板……
当笔者问起丰羽这个问题时，他的第一反响：“老头儿，我以前是这么觉得的。”
这回答难免让人诧异。要知道，他的爷爷可是大名鼎鼎的丰子恺，是中国近代史上集绘画、书法、音乐、文学等大成于一体的风云人物。不外细想想，见作品如见其人，以先生的艺术一向真率自然、又妙趣横生的作风，还真是找不到比“老头儿”更亲切、巧妙的形容。
不得不说血缘真是巧妙，即便逾越时空，也不能障碍某种冥冥中的灵犀。而随着年龄的增长，爷爷在丰羽心中的形象，正在不时地做着“加减均衡”。
“这些年他成为了大众的‘爷爷’。从前那个最简单的‘老头儿’形象正在我心中慢慢缩减，越来越高大，这会有点距离感，也很正常，证明我对他愈加了解了。” 
这是丰羽小时分的照片与爷爷笔下的他。固然与爷爷相处的记忆比 较含糊，但经过后来的了解，丰羽深信爷爷当时一定很喜欢他。
“受众群体广，阐明他的艺术作品有生命力、接地气。当人们盼望回到当中所描画的环境氛围时，也阐明我们往常的社会有很多问题需求正视与修补。”
“他希望大家能经过他的作品发现心灵深处的仁慈，让整个社会变得更调和。作为家人，我想尽我所能去做这些事，也算是完成他的一个心愿。”
这让笔者想到，丰子恺先生有幅漫画，上书：草草杯盘洪语笑，昏昏灯火话平生。一个人的平生，不论精彩或者平凡，自得抑或失意，昏昏灯火中回想起来，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慰藉，好比爱自己的家人。无论名气再响、赞誉再高，惟有回归到柴米油盐的家庭，在家人眼中的身份才是最地道的。
漂亮的皮囊易得，有趣的灵魂难求。这些年经过作品、旧物、晚辈回想来与爷爷隔空对话，丰羽又是如何解读这个“有趣的灵魂”的呢？
“恩师给他打下了好底子”
我很小就知道爷爷丰子恺是一位漫画家，却并不知道他原来这么有名。他逝世的时分我不到6岁，关于与他的相处有印象，但比较含糊。不外这些记忆经过后来被亲友们不时提及，还包含我看他画的 画、读他写的书，特别是整理他与我父亲之间的两三百封家书，里面简直每一封中都提到了我……这种后天认识的增强，让他在我心目中的觉得越来越激烈，我深信，当时的他一定十分爱我们。
一个人的逻辑思想、三观构成，很大水平都是有赖于年轻时奠定下的基础。他在文章中曾这样形容过自己的两位恩师：“李叔同是父亲式的教育、夏丏尊是母亲式的教育。”
夏丏尊考上过秀才、又留过洋，是爷爷当时的语文教员。他鼓舞学生们用文言文来写文章，这直接招致了爷爷日后的创作比较清新隽永，用词不会去刻意追求刁钻、晦涩。夏丏尊主动申请做宿监，碰 到学生想要逃课外出，他不是去给校长打小讲演，而是跟学生说上两个小时的话，让他们自动放弃外出的念头。这种“以柔克刚”、积极向上的教育，对爷爷的影响十分大，他将它们转化为质朴的文字，既浅显易懂，认真回味又意义无量。
好比有幅画打小我就印象深化，是《护生画集》第六集的《首尾就烹》：火苗正旺，一条黄鳝在锅里烹煮，弓起了中间的那一段身子。假如你不明就里，会觉得平常，但当你知道它要维护肚里的小黄鳝时，瞬间会被震动，可见爱是天性，是与生俱来的。 
“可叹无知己，高阳一酒徒”，是与知己畅饮，还是借酒麻木消愁？只需饮酒者自己心知肚明了。
还有一幅作品，题的是：可叹无知己，高阳一酒徒。画着在相似乡村野店的中央，几个人繁华地喝酒划拳，独一人在旁自斟自饮。爷爷偏爱以古诗入画， “可叹无知己，高阳一酒徒”出自唐代高适的《田家春望》，背地有个典故：汉朝刘邦收纳的谋士郦食自称高阳酒徒，这个人在历史上的结局很惨，被齐王给烹杀了。我觉得这种看似惬意、实则失落的心态现代人也会有同感——生活节拍快、压力大，酒局、酒徒不少；但即便是几个熟人聚一同，也可能都是在 各自借酒精麻木而已。
“他很开朗，有事都会自己默默承担”
所以假如大家想了解丰子恺的艺术，画你要细看、文章要细读，无论家长里短，以至是素日里常见却常常被我们疏忽的东西。当然，视角不一样，感受也会不一样，但是只需分离自己的阅历去体会，一定会有所共鸣，对社会、对生活的思索产生新的思绪。这是我觉得爷爷巨大的中央。
爷爷有一幅描画登台湾阿里山山顶的漫画——莫言千顷白云好，下有人世万里愁，是 我看过很多次，十分喜欢的。这是他1948年游台湾时创作的，从中不难看出他人生观的转变。要了解这两句诗的含义，就离不开大时期背景。当时开通书店的章老板曾经在台北定居。由于私交很好，章老板便约请爷爷去台湾逛逛美丽的山川，希望他也能留下来，大家能够常常相见。朋友的好意爷爷当然明白，但在他眼中，此刻留在台湾与否，与抗战时的逃难意义截然不同：彼时外敌来侵，自己不能做“亡国奴”，因而不远万里，举家从桐乡， 历经江西、湖北、湖南、贵州、四川，不时到了重庆；而国共内战是“兄弟之争”“自家的事”，他不愿再衣锦还乡。面对阿里山的美景，他依然心系故乡和黎民疾苦，于是在终了旅游后便回到了祖国大陆。 
这是1948年丰子恺旅游台湾时所作。 “莫言千顷白云好，下有人世万里愁。”阿里山的美景再诱人，他心中所系仍是故乡。
艺术来源于生活。爷爷是个对家庭充溢爱的人，遇到事情总是自己默默扛着。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那段特殊岁月里，爷爷也遭到了牵连，接受批斗一站就是六七个小时，彼时他曾经年近七旬了。但他很漠然，回到家就跟下班一样正常，衣服脏了、脸上有油墨，“那就去洗洗吧”，历来没有埋怨，更不会对家人发泄心情。
每当他回家，我奶奶就会烫上一壶黄酒。 黄酒是他一辈子的朋友，在他人生的低谷、遭到不公正待遇时，帮了他的大忙，给了他慰藉与均衡。有时分我会想，不知他当时在自饮的时分，能否也会“可叹无知己”。喝完酒他就睡会儿，清晨4点不到起床，于昏昏灯火中画第六集的《护生画集》，他不时没有遗忘自己对恩师李叔同的承诺；到了早上6点收工、把这些藏好，接着整装坐在庭院间等候来人……这种情形在好几年间都是每天循环往复地演出。也有偶尔过了点没人上门， 他便能松口吻，看来这一天能够看看书、做点自己的事了。
他以尴尬受、达观都只是在折磨自己，没有过不去的坎。这种达观也深深地感染了丰家的后代，包含我。
“心疼我是托了我父亲的福”
万幸的是，在那段特殊年代中，给爷爷的基本生活保障还在，譬如能买酒，也还有工资，但是封存在银行不能取。直到上世纪70年代初平反后，他终于能把工资给取出来了，回来后就给了我50元的零花钱。在1971年50元能够买些什么，我曾经记不得了，但一定是笔“巨款”。 
位于上海陕西南路一幢西班牙里弄房子，因亭子间有扇天窗，日月交替生辉，故丰子恺将其取名为 “日月楼”，并请马一浮先生撰写对联“银河界里银河转，日月楼中日月长”。这里是他住了20 余年的家，在此完成了《护生画集》第6集共100幅等作品。后来丰羽出资将二三楼买了下来，作丰子恺故居陈列室，也是丰子恺研讨会所在。
我想，爷爷心疼我，这是我托了我父亲的福。 我父亲是在抗战期间逃难途中出生的，爷爷给他取名新枚，即新的树枝发芽，寓意着生机、希望；父亲也继承了爷爷在文学言语上的天赋；更重要的是， 他们两人对话常常以诗你来我往。所以他们既是父子，也是超越了父子的知己，这从书信中就能看出来。
1968年我父母结婚，当时正是爷爷被批斗的高潮期。记得父亲曾说过，结婚的当天，他们在日月楼摆了一桌宴请双方至亲，不时在等爷爷。直到天亮后，爷爷才得以回家，赶紧换身衣服就掌管婚礼， 席间大家谈笑、喜气浓浓，这种一前一后氛围的跳转，令人印象深化。 
这是1972年丰子恺写给远在石家庄的儿子新枚的家书。左下方两滴红烛泪，是他不时保存着的儿子结婚时的一对喜烛。这封家书中透显露不少信息，好比巨匠的艺术功底、父子情深、知己之乐等等。
后来父亲被分配到石家庄工作，与爷爷的家书往来十分频繁。这当中有一封1972年爷爷的来信尤为特别，信纸左边三分之一的位置有两滴红烛泪； 信的右边，他说想起一首“黑白诗”，典故为7位文人到了一家店里竞赛，每人吟一句诗，请求一句七个字，里面要有黑白两物；七句诗做完后，店小二来了最后一句“阴沟滑翻豆腐汤”。“黑白诗”的后面，爷爷又特意缀了自己接的两句：两行玉齿噙瓜子，煤球店里石灰缸。末了他注道：这是你结婚时的红烛的泪，有一对烛头，我保存着，未来带到石家庄来给你俩。
我想，假如父亲写这样一封信，任何人收到都会感动的。家书也是作品，透露了很多信息，反映出爷爷学问广博、一挥而就。这封信我不时珍藏着，等到未来再传给我的儿子，给他讲这段往事。 
丰子恺与幼子丰新枚在上海襄阳公园。
我的父辈评价爷爷，首先是慈父。在考究传统家庭规矩的同时，他又奉行“放养式”教育，从不强求孩子们的展开，只需开心就好；他不爱说教，而是擅长用故事来“润物细无声”；他喜欢带他们出门 “长见识”，新中国成立后，每年全家都会外出旅游次……他的这种教育方式，让孩子们都觉得很开心，致使于后来父亲教育我也是如此。我们家族的人普遍对物质生活的请求不是很高，比较低调，吃素的居多，这都是受爷爷影响，跟家教、家学有关。
目前正职工作之余，我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整理手中这些家书，准备将它们集结出版，用最好的 故事、最感人的往事，对传统文化提高和社会教育而尽力。我同时等候关于爷爷的研讨，不再只是局限于绘画。往常日月楼作为丰子恺研讨会的驻地，接纳全世界会员，为他们的研讨提供方便和辅佐。 置信不久的未来，会有更多关于他研讨的多文种作品出版。还有可读性，这是爷爷一向秉承的创作风 格，我特别希望研讨他的人能将此更好地发扬和继承下去。
（注：本文配图由丰羽先生提供。）
本文选自
阅读原文”进入官方微店，赢取读者福利！
|
名表回收网手机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