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的“消费降级”反倒是“体验升级”

著名经济评论家堺屋太一曾发表观点，称当下日本年轻人，没有欲望，没有梦想，没有干劲。正巧对应了《低欲望社会》作者大前研一的总结，“胸无大志的时代”。这使我感到费解，若仅仅是没有物欲，如不追求奢侈品，能用就好，尽量节约， 最多就是回归理性，“低欲望”从何谈起呢？

英国作家托尼史密斯，以及赴日工作超过20年的媒体人达里尔奇恩，就在互联网上“声援”日本，“有说法称日本是低欲望社会， 但真正的低欲望社会是无法维持世界第三大经济体的体量的，我们得追根溯源，看看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说法。先判定是不是，再问为什么。”

若是从谷歌趋势来查看“低欲望社会”关键词的热度，便会一无所获。数据显示，自2004年起至今，超过78.7%的时间，搜索指数始终维持在“0”，即从不被网民大量搜索及热烈讨论。即使换做英文“Low desire society”来看，结果亦大差不差。换言之，“低欲望社会”尚停留在一个说法的阶段， 还构不成一个现象。

话说回来，任何话题都是一把双刃剑。若你贬低日本人“结婚生娃意愿低”，也可夸其“单身贵族”。你斥责“消费欲望低迷”，倒不如说“需求达到饱和”。文化和时代的隔阂让各国民众处在不同阶段，看问题的角度自然不大一样。但 “开局一张嘴，剩下全靠编”的行径也大可不必。故此，社会现状如何，还得由日本民众入手观察。

近日，日本电视台走访了几家即将被拆除的百货商店，拥有45年历史的津田沼PARCO、现满55岁的涉谷东急百货本店，都举办了退出舞台前的最后的感谢祭。当地民众纷纷说道，“虽说凡事都有个头儿，心里还是难受。”

对此，中文网络清一色发文，声称日本经济萎靡，百货大楼生意难以维系，百年老店纷纷倒闭。但日本新闻阵营，却是另一番经济大好的景象，“为了配合都市再开发，将老楼拆除，购物、酒店、住宅的新复合大楼即将拔地而起， 有望成为新地标。”

此外，位于“本格中华街”的池袋，东武百货本月也一反常态实施新策略。让出巨大铺面，引入“穷留学生救命稻草”的100元商店“大创”，以及300元商店“THREEPPY”，号称购物体验最高，商品种类最全。要与同一楼层的香奈儿、劳力士等名表、珠宝铺试比高。

银座中心地段，百年老字号松屋银座亦开启了新尝试，撤销男士高端西装专卖柜，改造为男女甚至家庭可以共同逛街购物的新区域。官方称推动此装修方案的重点是，光售卖高端男装的方案并不符合时代需求， 每个人都能参与其中的家庭式购物体验才是当下的诉求和理念。

经疫情这一役，日本人逐渐意识到， 日用百货才是真正不可或缺，柴米油盐酱醋茶，平平淡淡才是真。也难怪实惠为王的“大创”能大行其道，万物皆可百元购，“杀熟神器”拼多多难道不是一个理儿吗。

当我来到日本，感受到所谓“低欲望社会”并非真实客观的存在。硬要说来，这反而是日本生活中最大的优点。

大多数人捧着手机荧幕，鄙夷着日本的“低欲望”和“大倒车”。殊不知， 在这里生活不必太费劲，小确幸是真的能过好一辈子。在日本，4万日元便可租到舒适个人小单间，买生活用品就去百元店，购入食材专挑下午打折点儿去超市搜刮，衣服鞋子去优衣库，甚至街头小店里200日元一件衬衫，500日元大衣和长靴也质量奇佳。

这又有什么不好呢？当整个社会开始弥漫起这样的小确幸氛围，恰恰组成了日本的大确幸。

来自日本福冈县的媒体RKB，近日报道了新的趋势。随着春季毕业典礼和开学式接连到来，多数日本老牌西服店，兴起了家长以低廉价格租赁正式服装的风潮。日本民众纷纷表示，这种像是宫内厅发言人风格的衣服最令人头疼，斥巨资购入后一年也穿不到几次，基本就是供着吃灰。而租赁是以极低的价格，租到当下时髦物，不可不谓之真香。

钱，就是要花在刀刃上的，这不能说是日本的消费降级，反而是体验升级。从“个人”到“家族”，从 “花大钱办小事”到“花小钱办大事”。日本绝不是“低欲望社会”，反而依旧为“高消费社会”。

恐怕，我们所说的“低欲望”，是和80年代 “物欲横流，金钱为王，风口飞猪”的泡沫时期相较。这样一比，别说“低欲望社会”，“零欲望社会”都不为过。

如果一个人对日本A5级霜降雪花和牛大快朵颐，然后摆摆手示意吃不动了，我们总不能说他是不爱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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