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听电台,不知道往常的编排是怎样的。以前电台有档节目叫“点歌台”,写信也好,打电话也好,有时侥幸的听众能够自己到电台送祝福,北京东路2号,电台编导的约请信给站岗武警看一眼,再把身份证放在门房间,就能够进演播室送祝福了。一首歌一个故事,送得最多的,是华诞祝福。但有时也会有乌龙,好比:“今天是某某的华诞,我想送一首郑智化的《你的华诞》”,听上去是不是一点缺陷没有?但一看歌词:“你的华诞让我想起,一个很久以前的朋友,那是一个冰冷的冬天,他流浪在街头。我以为 他要哀求什么,他却总是摇摇头,他说今天是他的华诞,却没人祝他华诞高兴……”哟,原来这首歌不怎样合适用来祝福华诞呢。以前听歌很省事,唱片价钱不菲,磁带一面大约三十分钟,要特意找到自己想听的某首歌,不那么容易。往常听歌也“碎片化”,想听哪首动一下手指就能够。但我觉得“点歌台”这样的节目还是应该存在,究竟亲口讲出来的祝福,而且是经过大众传媒让公众知晓,这比动入手指私聊,可有意义得多了。 今日7月17日 王家卫导演华诞 假如“点歌台”节目还在,今天我想为我喜欢的王家卫导演送上祝福。没有什么理由,就是很喜欢他的电影,从《旺角卡门》开端,一部借一部,《阿飞正传》《重庆森林》《东邪西毒》《蜕化天使》《春光乍泄》《把戏年华》《一代宗师》。没提到名字的电影是我相对不那么喜欢的,但也只是“相对”,总的来说我是他的粉丝,只需挂“王家卫导演”而不是“王家卫总导演”或者“王家卫监制”的电影,一定是赞的。他的光影世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神韵,一种属于上海人的滋味。是呀,王家卫导演是上海人嘛,一种在上海曾经被推土机和混凝土掩埋的旧时期的滋味,压制中的人性,抑止下的绚烂……一道光、一个背影,灯火阑珊处,尽在不言中。为王家卫导演送祝福,选什么歌呢?《旺角卡门》结尾,王杰的“忘了你忘了我”?或者《阿飞正传》里的“Jungle Drums”?又或者是《重庆森林》里王菲天马行空般的“梦中人”和The Mamas & The Papas的“California Dreaming”?要么《把戏年华》里的“Quizas,Quizas,Quizas”?不不不,这些都太普通了。我要为王家卫导演送一首《把戏年华》电影里用过的评弹:朱雪琴、薛惠君版本的《珍珠塔·妆台报喜》。 妆台报喜 朱雪琴/薛惠君 千分惊险千分喜 好比那末浪里的扁舟傍水涯 千分辛劳千分喜 好比那末万里的行商已到家 千分着急千分喜 好比那末断线的风筝有处拿 是香港电影,却充溢了上海的神韵,江左士人的古风。氛围、颜色、音乐、光影……一切都浓烈到极致,唯独主人公惜字如金,话就那么几句,还偏偏是闲话,但那又何尝是什么“闲”话呢。爱恨情仇、喜怒哀乐,一切的心情都在一两句话,以至一两个字里。你偏要问,她却和你打起了哑谜。《妆台报喜》中有一段著名的“七十二个他”:“你快快园中去见见他,速速到堂前去会会他。你去看看他,见见他,会会他,认认他,由于装束衣冠不像他。好好前去相见他,你刻刻时时恨着他,不要相逢埋怨他。倘然你么言语之中得罪了他,五遁俱全不见个他,你从此万难寻觅他……”绕来绕去,大家都知道“他”是谁,但“他”的名字,是不说出口的。 完好版“妆台报喜” 朱雪琴/郭彬卿 可惜,这样的坦率在上海人中曾经未几见了。往常,很多上海人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声调,看不看穿都要说穿,穿还要穿到底,所谓“杀到侬根”。君子绝交不出恶声,早已不再盛行。顾盼自雄睥睨众生,才显得卓尔不群。好吧,所以,今日7月17日王家卫导演华诞,想想导演拍的那些上海滋味的香港电影,也期盼他正在拍摄的《繁花》,能让观众在阿宝和蓓蒂的“不响”之中,尽览上海和上海人几十年的沧桑变更。 再祝王家卫导演华诞高兴。 最近我还写了 几块让人踩在脚下的苏州石头 似曾相识的一些文字 这一季,总算有些值得回想 张学友不容易,他的粉丝更不容易 小暑黄鳝赛人参 侬勿要骗我 飞行器里好小伙,柴草堆是温柔乡 1921年的上海,还发作了些什么事? 霞飞路的咖啡馆和淡水邨的熏腊肉 十年,世上再无卢湾区,但卢湾记忆永存 |